于是上頭就召集一批有文化有理想的年輕人,速成式地培養(yǎng)一大批大夫,這些人被稱為赤腳大夫。
還有一本書,叫做《赤腳醫(yī)生手冊》,里面有好多常見病,給出可行的解決方法,沒人教過楊洪恩怎么給人看病,上面有人給他分了一本書,他照著看給人治病,又沒師傅帶領,也沒人給他意見,一切都是他摸索著來。
后來赤腳醫(yī)生成了一種調侃,是醫(yī)術低下治病的代名詞。
楊洪恩卻不滿足只當一個赤腳大夫。
在那個吃飽肚子都難的年代,他自己想方設法找多種渠道提升醫(yī)術,抄醫(yī)書,進城跟人交流學習,給人治病時寫行醫(yī)記錄,再總結情況。
就這樣慢慢地學習,楊洪恩的醫(yī)術有很大的進步。
十里八鄉(xiāng)的老百姓都承他的情,誰家有病人了,走十里路都要來找楊洪恩,窮苦人家給不起錢,可每次也不會讓他空手回去,一小包紅糖,十幾個雞蛋,幾塊布料……
因為給人看病,楊洪恩的日子在鄉(xiāng)里算是富裕的,從沒讓家里人餓肚子穿不起衣裳。
他也曾為自己取得的成就洋洋自得,覺得自己是個了不起的醫(yī)生。
直到自己親孫子生病發(fā)燒,他治不好,錯過最好的救治時機,楊弘文燒成腦膜炎,成了傻子。
這件事就像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臉上,戳在他心窩里。這么多年,他給外人看病從沒造成如此嚴重的后果,卻把自己孫子看成了傻子。
巴掌不落自己身上不知道疼,就因為這一巴掌太疼了,楊洪恩陷入一段時間的迷茫,他不再給人看病,卻又不甘心。
年輕時立志做大夫幫人脫離水火,這么多年來,他的醫(yī)術水平還是個赤腳大夫。
學如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。
做大夫也是同樣的道理。
他本來不想繼續(xù)給人看病,怕耽擱病人。
可村里一直沒有合適的接班人,這地方太窮了,窮得養(yǎng)不起大夫。
鎮(zhèn)上倒是有診所,有醫(yī)院,可對很多人來說,太麻煩。
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地求楊洪恩繼續(xù)行醫(yī),他痛定思痛,一把年紀考了個醫(yī)師資格證,繼續(xù)學習,然后才敢給人治病。
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,楊洪恩的行醫(yī)之路還算順利,只出過楊弘文這么一樁醫(yī)療事故,還是他自己親孫子。
其他人的小毛病對他來說很容易就能治好或者減輕,像季云舟這樣嚴重的,也不會找他來治。
所以今天給齊煒看病,對楊洪恩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(zhàn)。
夏蕪不知道爺爺做大夫的背后還有這么多事,原來哥哥的病是這樣來的,怎么說呢,作為讓爺爺成熟的代價來說,這代價也實在太高了。
很難想象這么多年來爺爺究竟承受多少心理壓力。
“爺,哥哥的病徹底好不了嗎?”
楊洪恩無奈笑道:“腦損傷不可逆,除非有什么奇跡。”
“可我感覺哥哥的情況并沒有那么糟糕,他被爸媽教得很好,生活可以自理,能和人溝通交流,只是平時不喜歡和外人說話而已,而且他有自己的愛好,并不是真的傻?!?
夏蕪感覺哥哥更像是自閉癥,而且是干預的很好的自閉癥。
“有我在呢,哥哥會越來越好的。”
楊洪恩舒一口氣,他孫女身上有一種神奇的魔力,說完之后心里感覺舒服多了。
而且自從夏蕪回來后,楊弘文的情況確實越來越好。
“好了,時間不早了,小蕪你快去休息吧。”
“好,爺,你也早點睡,別太擔心,順其自然吧?!?
和爺爺?shù)懒送戆玻氖忂€沒把兔八哥放下呢,這小家伙居然自己跳了出去,看樣子不想和夏蕪回去睡覺。
“壞東西,才被爺爺養(yǎng)多久就不認得我了?”
夏蕪輕輕戳兔八哥的長耳朵,這家伙為了留在爺爺身邊,都不饞她的靈泉水了。
回屋路上,夏蕪想到了爺爺給自己的墨玉,突然心里一動,為什么爺爺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墨玉的秘密呢?
如果當初墨玉選擇的人是爺爺,又會發(fā)生什么樣的故事呢?
一直到睡著,夏蕪都在想這個可能性。
凌晨兩點,窗戶還沒被敲響,夏蕪就自動醒了,沒過一會兒,窗臺外面響起刷刷的聲音,她拉開窗簾,看到蛇兄。
雖然蛇兄沒怎么冬眠,可它趁著冬天褪了一次皮,如今體型看著更大了,好長一條盤在窗外,看著還是有點可怕的。
夏蕪已經(jīng)習以為常,打開窗戶,卻沒第一時間放下靈泉水就倒頭睡覺。
她開始和蛇兄溝通。
“蛇兄啊蛇兄,你說你這體型,應該算是雁頭山上扛把子的存在了吧?”
“自從咱倆認識,你天天深更半夜找我要水喝,我是不是從來沒有拒絕你?你好好想一想,靈泉水好喝吧,喝了對你肯定有好處對吧,我們人類有句話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報,當然,我也不是要求你一條蛇給我做什么難事,”夏蕪絮絮叨叨,也不管蛇兄能不能聽懂,“是這樣的,最近山上有東西偷吃我養(yǎng)的雞,不知道是黃鼠狼還是你的同伴,不管是什么,我都很生氣,因為我養(yǎng)的雞非常好吃!我自己都不舍得吃,你說偷吃賊是不是很可惡?”
“你要是聽得懂,就去幫我溝通溝通,或者幫我看一下雞,我夜里沒法上山吶,蛇兄,拜托拜托!”
蛇兄好像沒聽懂,焦急地吐著信子討要靈泉水。
夏蕪無奈,變戲法似的拿出蛇兄專用碗,往里面注入一點靈泉水。
“喝吧,真是冤家?!?
蛇兄喝完之后,頭也不回地游走了,活脫脫一個用完就甩的渣男。
夏蕪打個哈欠,關好窗戶,看來蛇兄是靠不住了,她得想想辦法才行。
深夜里,一條身長三米左右的菜花蛇在草叢里游動,其行走之處,草木晃動,不知不覺中,菜花蛇來到一處院子,家禽圈里似乎有所察覺,起了騷動,于是大蛇不再靠近,而是找了個柴火堆鉆進去,窩成一團,香香地睡了起來。
馬學慶頭天下午坐的車,夜里就到了桐城,然后打車到東華鎮(zhèn),叫出租車直接給他送到楊溝村。
人一到村里,直奔雁頭山上去。
王月霞大清早就來了,收拾院子,準備今天要做的東西,還能再磨點豆?jié){。
水井小院里有磨盤,村里的老物件了,現(xiàn)在都沒多少人用,上次夏蕪看見,覺得喜歡,就叫人給搬到小院里來,楊國俊給換了新零件,王月霞自己推著就能磨豆?jié){。
一會兒村里的老人就來了,大清早喝點熱豆?jié){,吃點饅頭,胃里也舒服。
馬學慶來得趕巧,第一碗熱豆?jié){落他肚子里了。
王月霞認得馬學慶,還說昨天張大廚頭剛來過,差點兩個人又遇見了,真巧啊。
馬學慶沒說自己就是被張大廚頭給勾來了,旁敲側擊問山上的絲瓜是不是熟了,要是熟得多,他也想買點。
賣菜的事情王月霞做不了主,讓他今天問夏蕪。
村里的老人家被楊國峰接了送來,他也跟著在水井小院喝了碗熱豆?jié){,整個人都舒坦了。
村里還有事要忙,楊國峰喝完豆?jié){就走了。
小院里的老人自覺干起活來,弄得馬學慶怪不好意思,飯都吃了,咋能不給人干點活呢。
于是他幫王月梅熬起醬來。
今天山上的游客依舊不少,可來得像馬學慶這么早的,只有一個人高馬大的小伙子。
小伙子背著快有他半人高的書包,聞著味就找來了。
王月霞一問,才知道此人昨天夜里居然在村里露營留宿,鬧半天還沒吃早飯呢。
年輕人叫孟濤,還是個退伍的,人家喝一碗豆?jié){吃一個饅頭,他一個人喝三碗豆?jié){吃五個饅頭。
吃完一抹嘴,很不好意思地說:“大姐,真不好意思,餓狠了,你這兒有啥體力活不?我給你干!”
吃飯干活,天經(jīng)地義,王月霞一點都不客氣,直接指揮小伙子:“那就麻煩你幫我把柴火抱過來吧?!?
孟濤放下背包,痛快應下:“好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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