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昭寧靜靜地聽著，沒有再深問。

他明白了，在這個緝毒大隊，業(yè)務和政工涇渭分明。

教導員周志的“保障”工作，或許確實讓一些人心無旁騖，卻也無形中筑起了一道墻，一道將“思想”與“行動”隔絕開來的墻。

他讓周志離開了。

隨后，刑偵、經(jīng)偵、網(wǎng)安、法制……各部門的負責人如同流水線上的部件，一個接一個地走進這間氣氛凝重的辦公室。

又一個個帶著或輕松或緊繃的表情離開。

他們的匯報，如同精心排練過的戲劇，在江昭寧面前輪番上演。

刑偵大隊長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歷年積壓的陳年舊案如何梳理造冊、整理歸檔。

卻對眼下的現(xiàn)發(fā)命案線索語焉不詳。

經(jīng)偵負責人則大談特談優(yōu)化營商環(huán)境、服務企業(yè)發(fā)展的“柔性執(zhí)法”理念。

對可能觸及深層利益的經(jīng)濟犯罪線索諱莫如深。

網(wǎng)安部門負責人說了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技術設備名稱，并用攜帶的平板電腦當場演示了強大的網(wǎng)絡輿情監(jiān)控能力。

卻對利用技術手段主動深挖犯罪線索閃爍其詞。

法制部門負責人則引經(jīng)據(jù)典，將“依法辦案”、“程序正義”掛在嘴邊，反復強調(diào)案件審核把關如何嚴格。

對于基層執(zhí)法中可能存在的灰色地帶或需要擔當突破的困境，卻三緘其口。

每一次談話，都像在重復一個精心設計的模板：成績是響亮的，困難是客觀存在的，責任是明確劃分的。

而觸及實質(zhì)、觸及痛點的行動與擔當，則被巧妙地消解在冠冕堂皇的辭和互相推諉的縫隙之中。

江昭寧臉上看不出喜怒，只是偶爾在筆記本上劃下幾筆。

但那筆尖落下的聲音，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而沉重。

空調(diào)依舊沉悶地響著，桌上的茶水早已徹底涼透，杯壁上凝結(jié)了一層薄薄的水霧。

時間在令人窒息的重復中悄然流逝。

當法制部門負責人帶著一種完成任務的釋然表情躬身退出后，江昭寧的目光落在了名單的最后一行。

治安大隊長，喬國良。

他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，湊到唇邊，最終只是沾了沾干燥的嘴唇，又放回桌面。

涼意透過杯壁滲入手心。他抬頭看向門口方向，等待著。

一秒，兩秒……會議室里只剩下空調(diào)單調(diào)的嗡鳴，門外走廊一片死寂。

幾分鐘過去了，那個名字對應的人影，始終沒有出現(xiàn)。

江昭寧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一絲不悅?cè)缤度肷钐兜氖樱谒届o的面容下漾開細微的漣漪。

他抬手，指節(jié)在光滑的桌面上不輕不重地叩擊了兩下。

“篤，篤?！?

聲音不大，卻像帶著某種穿透力。

門立刻被推開一條縫，李國棟那張堆滿歉意的臉探了進來。

“江書記？”他小心翼翼地詢問。

“治安大隊的喬國良同志，”江昭寧的聲音不高，卻清晰地穿透了房間里的沉悶，“怎么還沒到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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