煙灰缸沒有碎裂,發(fā)出一聲沉重的悶響。
里面的煙灰和煙蒂騰起一片灰霧,瞬間臟污了干凈的地面,如同他此刻污濁的心情。
這種被人從暗處精準(zhǔn)刺來一刀的感覺,讓他這位習(xí)慣掌控局面、呼風(fēng)喚雨的一縣之長,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與狼狽!
不行!決不能坐以待斃!
“沈主任,上來一下!”他打了一個電話給沈近南。
沈近南馬上跑了上來。
“縣長,您找我?”
“你去叫他來一下?!眲⑹劳⒛抗馊琥楒腊愣⒃谏蚪夏樕希喴赓W。
他甚至不屑于直接稱呼那個名字,用一個“他”字代替,透露出極度的輕蔑和此刻的冰冷心態(tài)。
沈近南明顯愣了一下,眼神中掠過一絲迷茫:“誰?”
話一出口,他看到劉世廷驟然陰沉的臉色,瞬間意識到說錯話了,脊背立刻繃直,額頭甚至滲出了細(xì)密的汗珠。
“王海峰!”劉世廷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個名字。
“哦!哦!明白了,明白了!”沈近南如夢初醒,連忙點頭哈腰,忙不迭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,“縣長,我馬上打電話給他?!?
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滑動著,似乎只想立刻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壓力。
“電話我就可以打,還要你掏手機?”劉世廷猛地提高了聲調(diào),聲音里充滿了不耐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慍怒,目光銳利地剮在沈近南那張惶恐的臉上。
這個沈近南,平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,最是機靈圓滑,懂得看眼色,怎么今天面對這么明顯的情況,反應(yīng)如此遲鈍不堪?
簡直是愚不可及!
這更添了他的煩躁。
沈近南的手僵在半空,手機顯得那么尷尬。
他困惑而惶恐地看著縣長,臉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,嘴唇動了動,最終只發(fā)出微弱的聲音:“劉縣長,您的意思是……?”
他感覺自己似乎揣摩到了一層意思,但又不確定那洶涌暗流下的真實意圖。
“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?”劉世廷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,他的身軀帶來一種壓迫感。
他雙手撐在桌面上,身體微微前傾,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,一字一頓,每個音節(jié)都像重錘砸下,“去請!客客氣氣地說,是我劉世廷去請他的。明白嗎?”
這句話如同在沈近南的腦海中投入了一道閃電!
他瞬間恍然大悟,眼神中迷茫盡去,代之以一種豁然開朗后的緊繃。
他明白了,縣長這是要維持住表面最后的風(fēng)度,講究一個“禮”字在前。
至于“禮”后面的“兵”何時展現(xiàn),那就要看對方的態(tài)度了。
兵來將擋之前,先給對方遞一張看似彬彬有禮、實則暗藏刀鋒的“帖子”。
沈近南立刻將手機塞回口袋,挺直腰桿,語氣也變得鄭重其事:“我明白!明白!”
“先待之以禮,示之以敬!”
“縣長,您放心,我一定把話帶到,把王書記請過來?!?
“去吧!”劉世廷重重地一揮手,仿佛用盡了力氣,坐回寬大的真皮座椅中。
“是!”沈近南連忙躬身,動作盡可能輕緩地,如同怕驚擾了什么似的,倒退著退向門口。
然后才轉(zhuǎn)身,如同影子一般悄無聲息地拉開門,退了出去,再輕輕將門縫合攏。
“咔噠。”隨著那一聲輕微的關(guān)門聲響,辦公室里又重新被死一般的寂靜包裹。
巨大的空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沉重呼吸聲。
劉世廷向后靠進高背椅里,疲憊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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