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世廷直起身，雙手撐在寬大的桌面上。

俯視著沙發(fā)上的王海峰，目光冰冷戲謔，毫不掩飾其中的嘲弄和鄙夷，聲音仿佛帶著冰渣：“果然啊，我們的王海峰書記是明白人。一點就透，會順?biāo)浦??！?

“這份‘人情’，做得那叫一個‘默契’、‘自然’。讓領(lǐng)導(dǎo)省心了，也讓當(dāng)時的各方都省心了。”

“至于那大筆的工程款到底流去了哪里，那劣質(zhì)的堤壩會不會在來年的汛期成為懸在兩岸百姓頭上的‘達摩克利斯之劍’……嘿，只要不出事，誰還記得那些‘不完整’的證據(jù)呢？”

“對不對，王書記？”他語氣輕松地吐出最后的質(zhì)問，仿佛只是在談?wù)撎鞖狻?

轟——！?。?

這三個字“對不對”，如同一記重錘，狠狠砸在王海峰的頭頂！

不，是直接砸在他的靈魂上！

那些被他刻意塵封在記憶角落、日夜用“程序”、“證據(jù)”、“顧全大局”來自我安慰以逃避良心譴責(zé)的丑陋真相，在這一刻被劉世廷血淋淋地撕開了偽裝的封條！

冷汗在零點幾秒內(nèi)驟然浸透了王海峰貼身的襯衫，脖頸處仿佛有冰涼的蛇躥過。

他的臉?biāo)查g失去了所有血色，變得慘白，肌肉僵硬到無法控制地微微抽搐。

他的大腦一片空白，嗡嗡作響，所有的從容、堅定在劉世廷這致命一擊下瞬間土崩瓦解！

他嘴巴張著，喉嚨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扼住，發(fā)不出任何成型的音節(jié)。

只有一雙瞪得滾圓的眼睛，泄露了他此刻內(nèi)心劇烈的震蕩與無法掩飾的驚恐！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王海峰的聲音像是破舊風(fēng)箱里擠出來的，嘶啞、顫抖，帶著無法抑制的窘迫和慌亂。

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后靠，似乎想將自己縮進沙發(fā)深處來躲避這刺骨的寒意和逼視。

“我什么呀？嗯？”劉世廷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戲謔和訓(xùn)斥，“緊張什么？過去的事，都是過去的了嘛！”

“今天我也就是和你閑聊幾句，感慨一下時間過得快，順便回憶回憶往事，交流交流經(jīng)驗?！?

他直起身，臉上的冰冷笑意又加深了幾分，“那么，王書記——”

他故意拉長了聲調(diào)，如同獵人欣賞著落網(wǎng)獵物的掙扎：“今天，我同樣向你打了招呼，進行了這次組織程序內(nèi)的‘談話’，內(nèi)容你自己最清楚?！?

“現(xiàn)在就看你王書記……”劉世廷故意停頓了一下，目光在王海峰慘白失魂的臉上掃了又掃，每個字都帶著砝碼，重重壓下，“能不能，再像三年前處理東山河工程那樣，‘靈活’一點兒，‘顧全大局’一點兒，‘實事求是’一點兒？！”

“畢竟，現(xiàn)在的案子牽扯更廣，影響更大，水更渾啊！你說呢？”

“噗通！”王海峰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猛地摁回去！羞辱、恐懼、無地自容，所有負(fù)面情緒如同洪流般沖擊著他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念之堤！

他的臉由白迅速漲紅，如同煮熟的蝦子，一直紅到耳根！

汗水沿著太陽穴滑下。

他卻顧不得擦拭，舌頭像是打了結(jié)：“請！請！請劉縣長……放心！”

他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這句話，聲音干澀變形，“我們紀(jì)委……”

“紀(jì)委一定……一定嚴(yán)格按照規(guī)定！以事實為依據(jù)！”

“以黨紀(jì)國法為準(zhǔn)繩！把所有案件都……都查清查實！辦好！一定辦好！”

他語速極快，像是在背書，又像是在急促地向某種權(quán)威保證。

眼神倉促地飄向劉世廷，仿佛要從對方臉上尋找一絲寬容或暗示。

“嗯！這就對了嘛！”劉世廷臉上的冷厲迅速褪去，瞬間切換成一種欣慰和鼓勵，甚至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
好像剛才那番字字誅心的逼問從未發(fā)生過。

“就是要這樣！查，就要拿出態(tài)度，查個水落石出！”

“給人民一個實實在在的交代，這才是我們紀(jì)委該有的樣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