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錦正微微蹙著秀美,手中毛筆微一停滯,又往下一路蜿蜒,那秀麗的小楷字很快鋪滿了半頁紙……
直到窗外灑進的陽光被遮擋住,那女子的筆才停了,一時無措的神情。
她這是被自己的夫君,抓到自己在寫什么糟糕的東西……天吶!他到底是什么時候進來的?是不是早就在旁邊將她那些幼稚的論調(diào)給偷瞧了去?
出于對自家夫婿向來的敬畏心理,云錦除了一樣畫功自認還算過得去,其他的無論琴藝、棋藝、書法,噢,甚至烹飪,都沒有一樣能真正趕得上這尊大神的……
別的東西平素他可能都不動聲色地讓著她,但是論起文韜武略,她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女子,在他面前真只能貽笑大方了!
羞赧地將手中那張薄薄的紙頁給抓在賞心里,臉頰浮現(xiàn)淡淡紅云的云錦,此刻看起來就如一個在考場上被當場抓住舞弊的考生——
羞意是有的,更多的,是被人抓包的手足無措吧!
嗯,她不知道此時站在對面的自家夫婿,正是用一種審視嫌犯的眼光,在仔細打量著她……
“在寫什么?”他淡淡地開口。
“……沒什么。”她迅速將那紙頁往書里一夾,站起身來,若無其事地整理筆墨紙硯。
楚離淵長腿一屈,在離她桌案兩步之遙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。
“真的沒有?”假如云錦此時抬頭,必然能注意到,男人俊美的一張臉龐,明明在陽光之下,卻籠罩著一層霜雪似的陰影。
云錦搖搖頭,心里還是覺得自己寫的東西過于稚嫩,不敢讓夫婿瞧見——不如待明日讓夫子看了,先指導(dǎo)點化了她,這樣也不至于讓她于夫君、甚至是兒子面前丟臉……
“過來?!?
云錦整理好了桌案,只聽男人一聲吩咐,想也沒想便依走到了他的身邊,乖巧的小書童般侍立著——
她家夫婿最近很有些古怪,難得兩人親近親近……是的,也不知哪里出了問題,總覺得有時刻意避著她,白天時常沒兩句話便悶悶地走了不說,就連兩人最甜膩的夜間歡好,他也好像有些提不起興致來……
難道,真如青若前兩年同她說的那樣,男人過了三十歲,那個方面……總算是有些衰落下去了?
嗯,這也是的,這位大侯爺從前,實在是……太過于縱欲了,所以身體漸漸有了落差,有些力不從心,是以對著她,總有些不太自然?
越想越覺得自己思慮得有理的云錦,渾然不知自己此刻如同站在虎口之前,傻傻地還替夫婿感到幾許心疼……
“聽說你最近,很喜歡讀書?”楚離淵仍然沒有平素一見她就抱的溫情,甚至連看也不看她,目光落在她方擺好的書卷上,“替我念些什么……《女誡》可有記得?”
“……夫婦之好,終身不離。房室周旋,遂生媟黷?!痹棋\也未多想,只當他今日興起,難得想聽她讀書,于是將長長一篇女誡都誦了出來,直到念到第三章,她才隱約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,“媟黷既生,語過矣。語既過,縱恣必作??v恣既作,則侮夫之心生矣……”
“嗯,夠了?!彼谝慌暂p敲茶盞,也不喚她坐,微微舉目,一雙鳳眸冷冷清清地望著她。
“……夫君?”云錦突然心跳加速。
“知道自己,犯了什么錯嗎?”他丟開茶盞,手里不知從哪兒,拿出了一根不粗不細的素面戒方來——同學(xué)堂里夫子偶爾帶在身邊的戒尺,款式大小顏色幾乎一模一樣……
“……”云錦驀地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
就像多年前,那個被他設(shè)計吃干抹盡,第二天還傻兮兮跑到靖宇堂去,任他肆意調(diào)戲的小姑娘……這回終是后知后覺意識到了什么……
然而此刻想跑,也來不及了。
說時遲,那時快,個子嬌小的云錦還未來得及逃開,已然被身后男人推倒在了方才寫字的桌案上。
“夫、夫君……?”
她又可憐兮兮地喚他,不明所以的無辜神情。
“不乖的孩童,理應(yīng)受到懲戒。”男人無情地宣告了她的示弱,在此刻沒有任何用處。
“我……做錯了什么?”這幾年她被他捧在手心里,真的差一點就忘了,這個男人呼風喚雨天神一般的人物,他若不悅,整個北境都得發(fā)抖——
聯(lián)想到他近日來的古怪,云錦更是慌了起來!
“自己想。”他根本懶得答她,一手輕巧地扣著那纖薄的背脊,一手伸向她的領(lǐng)口。
那威嚴而不帶感情的語調(diào)聽起來過于陌生了,以至于云錦的外衫被脫下,還未及時反應(yīng)過來——
可是當那冰涼的竹板打在了她屁屁上時,云錦再遲鈍也明白過來了……她、她家夫婿,居然學(xué)那些教書的先生,懲戒頑劣的小童呢!
可是……
“夫君!”他用的力不大,那戒尺打在她臀上上,不算很痛,但是都這么大了還要挨打,還是令從小到大沒有挨過打的云錦,著實羞臊壞了!
“哪有什么夫君?”男人依舊不為所動,又揮起戒方,一雙看不出情緒的鳳眸緊緊盯著她的通紅一片,“你要叫我夫子。”
話音未落,又一板子打在了云錦的屁屁上。
“痛啊……”她又氣又羞,立馬滴下淚來。什么夫子……真的當她是允墨那么大的孩童么?唔,若是被兒子瞧見了這畫面……
云錦更是不依了,小兔子似的在他掌下掙扎起來,“你放開我……有話好好……?。 ?
還沒等她把抗議的話說完,又一竹板打在了她的屁屁上。
“離淵……你!”她紅著眼,更像是只被惹急了的兔子,回首淚漣漣地瞪著自家夫婿。
云錦全然不知道,自己這淚汪汪的模樣,不僅未得憐惜,反倒更刺激了對方。
真是要瘋了!
自己一個人藏著掩著,努力維持著相敬如賓、舉案齊眉的完美婚姻……做一個人人稱道的好夫婿、好父親……
只因輕易不敢讓她知曉,即便歲月流轉(zhuǎn),年紀漸長,骨子里的楚離淵,依舊是當年那個頑劣放蕩的少年小九……
當然此時此刻,他不想再做什么耍無賴向她求歡的少年——她看那北越來的書生,滿眼崇拜的眼神,著實是一根刺般烙印在了他的心間……
夫子?
原來她兒子都這么大了,還小孩子似的,把學(xué)堂里的先生當成偶像來供奉?
既然她那么喜歡上學(xué),便讓她好好地領(lǐng)教一下,他幽州城的學(xué)堂里,應(yīng)有的規(guī)矩吧……
“啪——”又落下清脆的一板子。
云錦掙扎不脫,又怕兒子突然跑進來找她,氣急得很,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,嗒嗒地打在桌面上。
平素對她極盡溫柔的男人,此刻心腸卻冷硬得很。絲毫也不顧身下人兒的委屈、哭鬧,那戒尺依舊不輕不重地落了下去……
不過七八下,整個臀部已經(jīng)漸紅起來,
“還不認罰?”見那小女人不光眼睛紅紅,整張小臉都漲得通紅,細細的頸項到肩膀全都粉粉一片——
這北越公主嬌生慣養(yǎng),皮膚細嫩到稍微碰一碰就起紅印。
他的眼眸愈加暗了暗,根本沒有真正使力的手掌放了下去,語氣依舊威嚴而肅穆,“夫子就是這樣教你的?教你忤逆師長?”
“……夫、夫君?”云錦很小聲地喚了句,迫于男人虎視眈眈的壓力,最終還是改了口,“還請夫子賜教,錦、錦兒究竟做錯了什么?”
她的聲音也細細的,帶著一絲小貓似的嗚咽。
男人依舊抵著她的身子,手臂一伸,將她的身子微微往后拎起。
她纖細的身子,這下更是如彎折的柳枝一般,半弓起來,一頭秀發(fā)落在他的懷里……
“你錯在……不該生了這么一副媚人的模樣,”他一手就將她巴掌大的小臉按在他的眼皮底下,兩人近在咫尺,令云錦可以清晰地看到,男人清冷的鳳眸之中,那洶涌的熊熊烈焰,“還時時不忘搔首弄姿,勾引學(xué)堂里的夫子!”
勾引……夫子?
云錦這回總算是聽明白了,原來自家夫君,這是又吃上教書先生的醋了!
想想自己最近確實往學(xué)堂里跑得勤了,也是理虧,于是云錦只好耐著性子,好聲好氣地對他哄:“錦兒不曾忘記自己身份,還請……還請夫君寬恕?!?
此刻讓她喚他“夫子”,更添許多曖昧的尷尬,她哪里還肯。
偏那男人不依不饒:“喚錯了!再打?!?
云錦哇的一聲哭出來,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捶打著楚離淵的肩膀:“明明是你,是你自己不肯碰我.....每天晚上睡覺不肯近身,還,還冤枉!”
看著小女人一雙美目哭的稀里嘩啦,楚離淵瞬間又好氣又好笑,隨之而來的便是男性自尊心作祟——
原來他的小妻子早就看扁了他不中用啊……難怪會對著那年輕俊俏的書生眉來眼去!
行,今天就讓她知道什么是行,什么是不行!
一把抱起小妻子,腳下步步生風一下子就到棲梧齋,關(guān)門,造人!再造個“小錦兒!”
{全文完}_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