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廂房的窗半開著，風(fēng)裹著極霸道的香氣鉆進(jìn)來。
元老愣是被這香味兒從夢(mèng)里喊醒了，鼻尖動(dòng)了動(dòng)被勾著轉(zhuǎn)了向。
好香啊。
說不清的炭火肉香混著辛香，像只撓人的小爪子，順著鼻腔直往心里鉆。
他原本還淡著眉眼，喉結(jié)不受控地滾了滾，手指捏著被褥的力道都重了幾分。
這味道……好像比烤鴨還勾人！
肚子不合時(shí)宜地咕嚕一聲，舌尖下意識(shí)泛起津液，唇齒間都空落落的。
“鳶尾姑娘！”元老嗓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。
鳶尾端著藥碗從門外進(jìn)來，聽見這聲喚連忙加快腳步。
“怎么了老伯，藥熬好了，您趁熱喝?！?
剛把藥碗擱在床頭小幾上，就見元老目光灼灼地盯著窗外，眉頭卻皺著，像是在尋什么寶貝。
“外頭是什么味兒？”
元老伸著脖子往窗外探，可惜廂房在后院深處，只能看見墻頭上探進(jìn)來的幾枝梧桐葉，連半點(diǎn)煙火氣都瞧不見。
“怎么這么香？是江姑娘那邊又做新菜了？”
鳶尾這才后知后覺反應(yīng)過來。
敢情是聞到香味兒了。
她掩著唇笑了笑：“姑娘在做燒烤，說要讓客官們嘗個(gè)新鮮。”
“燒烤？”
元老的眼睛倏地亮了。
他年輕時(shí)隨先帝南巡，在邊境見過牧民烤羊肉，可那味道粗糲，遠(yuǎn)沒有此刻飄來的香氣這般勾人。
這香里帶著甜，裹著鮮，仿佛把肉的精髓都熬進(jìn)了煙火里，聞著就讓人想咬一口。
鳶尾把藥碗遞到他面前，見元老撐著胳膊要下床，身上的素色里衣都蹭得歪了些。
她上前按住他：“老伯您可別亂動(dòng)！您這病還沒好，昨日大夫還說要靜養(yǎng)，不能吹風(fēng)更不能勞累?！?
“我就去看看，就看一眼。”
元老的聲音軟了下來，眼神黏在窗外，如被糖勾住的孩子。
“我不靠近，就站在廊下瞧一瞧，總不能連聞個(gè)香味兒都不行吧？”
他活了六十多年，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？
哎喲這股燒烤香，勾得他心尖發(fā)顫，病中的昏沉都散了大半。
他聞著這味兒病就好了！
鳶尾：“……”
鳶尾拗不過他，只好拿了件厚些的外袍給他披上，又扶著他慢慢挪到廊下。
轉(zhuǎn)過月亮門，后院的空地上支著個(gè)黑鐵烤架，炭火正旺，紅通通的火苗舔著架上的肉串，滋滋地冒著油。
江茉穿著素色布裙，挽著袖子站在烤架前，手腕輕轉(zhuǎn)，手里的肉串在火上翻著面，油珠滴在炭火上，濺起細(xì)碎的火星，也把那股子香氣送得更遠(yuǎn)了。
架上的肉串種類不少，有裹著蜜色醬汁的雞翅，油亮油亮的，烤得外皮微微發(fā)焦。
還有切成方塊的五花肉，肥瘦相間的肉塊被烤得卷了邊，香味兒吹來，讓人食欲大增。
元老站在廊下，眼都看直了。
扶著廊柱的手緊了緊，喉結(jié)一次又一次地滾動(dòng)，呼吸放輕了些，生怕驚擾了那架上的肉串。
江茉手里的雞翅烤好，她拿起刷子，往上面刷了層亮晶晶的蜂蜜。
瞬間，更濃的甜香飄過來，元老忍不住嘶了一聲，嘴角竟有些發(fā)饞地泛了濕。
那雞翅的皮烤得焦脆，輕輕一碰似要裂開，里面的肉透著嫩，蜜醬裹在上面，咬一口定是汁水豐盈。
還有那五花肉，油光锃亮，油脂都被逼了出來，嚼著定是香而不膩。
果然不能比。
這么一看，烤鴨也不過如此！
“老伯，您站久了該著涼了。”鳶尾見他眼神發(fā)直，嘴唇都在微微動(dòng)，生怕這人叫著要吃，上前勸道，“您看這風(fēng)也大，咱們還是回屋吧，等您病好了，再好好嘗嘗姑娘做的燒烤，豈不是更好？”
元老沒動(dòng)，眼睛還黏在烤架上，聲音帶著幾分委屈。
“我就再看一會(huì)兒……你看那雞翅，烤得多好啊，嘖嘖蜜都滲進(jìn)肉里了，還有五花肉……”他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像是在跟自己較勁，又像在跟鳶尾撒嬌，活脫脫沒了往日朝堂上丞相的威嚴(yán)，只剩個(gè)惦記吃食的老小孩。
鳶尾：“……”
別說了，再說她也想吃了。
江茉恰好回頭，看見廊下的元老。
“您怎么出來了？風(fēng)大，可別吹著了！”
她手里還拿著烤串，眉眼彎起來顯得格外好看。
元老被她喊得一愣，才想起自己是偷跑出來的，臉頰微微發(fā)熱。
他咽了口口水。
“江姑娘，你這烤串……看著真香，飯館里是要賣這些嗎？”
“都有呢！”江茉舉了舉手里的烤雞翅，“還有烤雞腿、烤香菇、烤豆腐，等您病好了，我給您幾串嘗嘗。”
元老唇瓣動(dòng)了動(dòng)。
他現(xiàn)在就想吃。
他忍的額頭青筋直冒，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，被鳶尾扶著回了屋。
只是那股燒烤香卻生了根，在他腦子里繞來繞去。
閉眼是烤得焦紅的雞翅，睜眼是滋滋冒油的五花肉，連做夢(mèng)都?jí)粢娮约耗弥敬瑒傄氯?，就被鳶尾的藥碗叫醒。
氣得他直拍枕頭。
接下來兩日元老更是魂不守舍。
粥也吃不下，覺也睡不香，耳朵總豎著聽前院的動(dòng)靜，鼻子總在嗅那股燒烤香。
有時(shí)風(fēng)大，香氣飄得近了些，他就湊到窗邊，深吸幾口，風(fēng)小聞不到香味，他就坐在床邊唉聲嘆氣。
鳶尾：“……”
果然沒人能抵擋住姑娘做的美食。
她只好提前去請(qǐng)了老大夫來復(fù)診。
老大夫背著藥箱，慢悠悠往桃源居走。
到門口只見一群人圍著桃源居的門板，指著上面的紅紙議論紛紛，還有人探頭探腦往大堂瞧，嘴里念叨著“燒烤”“烤串”。
老大夫愣了愣，拉住旁邊一個(gè)書生模樣的年輕人。
“小友，燒烤是什么新鮮吃食？”
書生聞笑著解釋：“您不知道？這燒烤是江老板新做的吃食，把肉啊菜啊串在簽子上，用炭火烤著吃，昨天我還嘗了一串烤雞翅，那味道，外皮焦脆，肉里帶汁，甜咸適中，還有孜然的香味，好吃著呢?！?
他咽了咽口水，眼神里滿是回味。
老大夫來了興致，聽書生說得這般誘人，肚子也不爭氣地叫了起來。
他摸了摸胡子，眼珠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，對(duì)書生道：“多謝小友告知?！?
不如……先嘗嘗這燒烤，再去看病也不遲？
說罷，不等書生反應(yīng)，老大夫就背著藥箱，擠進(jìn)人群，往桃源居里走。
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。
那香比書生描述的還要霸道，炭火的煙火氣裹著肉的脂香，還有孜然、芝麻、蜂蜜的混合香味，直往鼻腔里鉆。
他心里暗暗罵娘，這誰忍得?。?？
老大夫步步生風(fēng)，順著香味往后院走，轉(zhuǎn)過月亮門，看見江茉正站在烤架前烤串。
炭火通紅，烤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烤串。
焦紅的雞翅、油亮的五花肉、羊肉串牛肉串還有些他看不懂的食物。
油珠滴在炭火上，滋滋作響，香氣更濃了。
老大夫站在原地，眼睛都看直了。
“大夫您可算來了！”鳶尾出來迎人，正巧看見老大夫站在這，趕緊上前招呼。
老大夫這才回過神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胡子。
“哎喲，江老板這烤肉實(shí)在太香了，你看我這一來就邁不動(dòng)腳了，還望姑娘莫怪?！?
鳶尾聞笑了。
“您客氣了！您要是不嫌棄，就先嘗嘗我們老板剛烤好的肉串，再去看診也不遲?！?
大家都是老熟人熟客，不急于一時(shí)。
老大夫扭捏，“那怎么好意思呢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