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說起來倒也有十多年未曾聽見主子的琴音,哎,你們可還記得當(dāng)初主子方學(xué)會用這架琴的時候,王府門口每日不知多少人在墻外聽,就連女子都想要翻墻進來一睹咱們主子芳容。都說聞琴知人,這世上比主子更好的琴音,我瞧著還沒有出世呢?!?
距離蕭韶不碰焦尾琴確實已經(jīng)過了多年,當(dāng)初錦英王府還沒有出世,蕭韶也沒有頂上亂臣賊子的名頭,人也不若如今這樣的漠然,不過是性子稍稍清冷一些,而當(dāng)初容貌俊美,這樣的沉靜反而更為令他出色,本就十分惹眼,那時候初次學(xué)琴,心境卻也平和,彈得曲子琴音美妙動人,隔著墻不知有多少人駐足。若非是個男子,只怕大錦朝所有的男兒都要癡狂,所有的清倌都要慚愧。
蕭韶取出琴放在自己腿上,如今幕天席地,不必拘泥于形式,是以也并沒有焚香浴手,只隨意調(diào)試撥弄了幾下琴弦,即便只是這樣簡單地動作,由他做出來也不顯得粗俗草率,反而
因為自身優(yōu)雅入骨的氣質(zhì),行云流水,多了幾分瀟灑和出塵。
曲調(diào)自手中流瀉而下,順著琴弦翩飛,在雪地中傳的異常清脆。琴音空靈而平和,好似一條小溪涓涓匯入大海,其中波浪和風(fēng)沙都慢慢的被包容進去,再也激不起一絲水花。那是經(jīng)歷過大風(fēng)大浪才會有的平靜,是一種無堅不摧法子心靈的強大,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動搖的從容和安寧。在這樣強大的背后,似乎還有一絲絲淺淡的溫柔,不自覺的流瀉而出,令這冰天雪地中似乎也有了一絲暖意。
蔣阮托著腮,看著身畔彈琴的黑衣公子。他仿佛只是一個盛京中出身名門的優(yōu)雅貴公子,矜持高貴,風(fēng)雅冷清。篝火將他白皙的容貌襯得如畫卷上的仙人一般,劍眉星眸,挺鼻薄唇,每每長睫安靜的垂下,眸中萬千情緒被掩住,就只剩下神秘和溫柔。秀美絕倫,清冷入骨,猶如山澗上的冰泉,又如孤月照入秋日雕花窗欄中的一點孤傲。
美人如畫,畫入美景。撫琴的蕭韶果如林管家所,的確是盛世美景,這樣的禍水,大抵被那些人看了,也是想要拱一拱的。這世上美色惑人,妖孽橫出,實在是很危險了。蔣阮輕輕嘆了口氣,往蕭韶身邊挨近了一點,驀地伸出手也覆上了琴弦。
蕭韶微微一怔,蔣阮已經(jīng)彈撥起來,她彈得緩而慢,和蕭韶是截然不同的路子,若說蕭韶是冷,是孤月,是寒星,她的調(diào)子便是火,是熱烈,是炙陽,鮮明的跳動在人心頭,帶著一種不可忽視的明艷咄咄逼人。然后在冰與火的碰撞中,又奇妙的出現(xiàn)了一種和諧的交融。就讓兩個人的兩種曲子渾然一體,默契的出奇。
蕭韶唇角微微一勾,手上的動作不停,蔣阮也笑起來,她從來怕暴露自己的內(nèi)心而不敢撫琴,如今的琴音她也不敢說十分絕對的平靜,比起從前的戾氣十足來說,已然平和許多了。這或許是因為她也達到了蕭韶那樣的強大,強大到可以從容的面對一切起伏。又或許不過是因為蕭韶在身邊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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