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恭喜魏三郎了,這姑娘確實懷孕了,三個月有余!”
魏宗元瞳孔一縮,不敢相信,問:“你說什么?”
蘇婧兒磕頭,抽泣道:“我懷孕一事,在公主大婚之夜,被魏宰相得知,宰相讓人將我?guī)У揭惶幤У那f子關(guān)著,本來流胎的湯藥都準備好了,可偏偏魏三郎受了重傷,宰相反悔,打算讓我生下這個孩子,到時候偷偷養(yǎng)著……”
這事魏宗元被瞞著,一概不知。
他猛地抬頭,為保全自己,只能忍著劇痛,指著蘇婧兒:“你滿口胡,表妹,那個孩子根本不是我的!”
蘇婧兒淚水一下奔瀉而出,道:“你狡辯什么!那就是你的孩子,你個狗芻不如的東西,又濫情又薄情!”
這些尖利的話語如同針錐敲打魏三郎的耳膜,他心如刀割,想去擁表妹而不能。
蘇婧兒呼吸急促,哭著對姜曜道:“太子殿下,您不是搜了魏府莊子嗎?帶他們一個個都上來……”
接著便是魏家的大夫、給蘇婧兒準備灌滑胎藥的婆子、乃至蘇婧兒的婢女,都出來交托自己知曉的一切……
魏三郎瞞得實在太好,有些事,魏宰相都是頭一回聽說。
“不用說了!”
眾人看向皇帝,姜玄終于聽不下去,眼中浮起戾氣,罵道:“魏三郎!當初朕問你,你有沒有別的女人,你口口聲聲說沒有,是長公主和朕保證,你會好好待柔貞,朕才將她嫁給你的!”
“朕何其相信長公主和魏宰相,何其信任你!都這個時候了,你還在嘴硬,和你父親聯(lián)合起來欺騙朕!”
“欺君罔上,罪應當誅!”
魏宰相伸出蒼老的手,跪地哀求,“陛下!不可!”
皇帝看一眼老人,吐出一口氣:“看在魏宰相的份上,可以饒你一命。太子說,這事怎么處理?”
姜曜走上了,早就將和皇帝商量過的話道出:“魏家三郎貶為庶民,流放嶺南二十年,無召不許回京。”
魏宰相伏地跪拜,身子顫抖。
流放二十年,以三郎的身子骨,恐怕上路不久就撐不住了,尤其是現(xiàn)在還是寒冬臘月。
皇帝問:“朕今日放了宗元一馬,至于宰相你之罪,朕念在你勞
苦功高,一時也不想追究。”
魏宗元去抱皇帝的腿,哭道:“陛下,我求您,不要流放我……我一輩子都在長安長大,不能離開,您不是說愛護我,視我作親子的嗎?”
皇帝不耐煩看他一眼,道:“你一輩子還長著呢,以后總有回來的時候?!?
又道:“你欺君罔上,你犯了錯,就得去受罰!”
魏宗元搖搖頭,“我不欺君罔上了,陛下饒我一回,那些事我都承認……”
皇帝擺擺手,嫌煩似地蹬開他,憤怒甩袖,往內(nèi)殿走去,示意侍衛(wèi)將魏三郎和魏家人拉下去。
殿內(nèi)亂哄哄一片。
姜吟玉看向蘇婧兒,見她快要被拖拽下去,柔聲問身邊人:“皇兄,那蘇家表妹能別處罰嗎,好似和我差不多年歲,該是被魏三郎騙了的?!?
姜曜低下頭看她,道:“我會處理?!?
姜吟玉嗯了一聲,與他一同往內(nèi)殿走。
二人撈起珠簾,卻在這時,魏宰相又趕來,追隨在太子身側(cè),請求太子收回成命。
魏宰相淚水滑下顴骨:“殿下,一直一來,臣都與您政見相和,殿下也格外依仗老臣,這是臣之幸事?!?
“可三郎終究是是我的愛子,哪怕他做了再多的蠢事,臣做父母的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他赴死,求您饒他一回吧?!?
姜曜看向遠方,道:“魏相沒必要拿此事來這樣要求我,你魏家又不止有魏三郎一個兒郎,下面不還有幾個庶子嗎?”
姜曜頓了頓:“柔貞也是我的愛妹,在這件事上,孤和陛下都不會妥協(xié)。”
姜吟玉聽到自己的名字,抬起眼看她,忽然感覺袖擺之下,他伸出手,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。
姜吟玉心口猛地一跳,害怕魏宰相發(fā)現(xiàn),指尖掙扎,卻是在做無用之功。
姜曜道:“魏相也將自己的心思收一收,不要放任自己門生,對我的妹妹做不好的論,此事我沒有波及你魏家,已經(jīng)是寬容至極?!?
他說完,拂下簾子,帶著姜吟玉往內(nèi)殿走。
魏宰相回首,看向倒在大殿中央的兒子,手扶住門框,滿心悲憤。
不出片刻,內(nèi)殿的宦官跑出來,宣讀皇帝的御詔。
一錘定音,再無更改。
魏宗元聽著那些話,耳畔響起嗡嗡聲,他無法接受,艱難地扶著柱子,從地上支撐起來。
他一日一夜跪在雪地中央,雙目殘廢,腿腳不便,背后傷口淋漓流血,如今聲名狼藉,名聲掃地。
從這場聯(lián)姻中,他究竟得到了什么?
魏宗元哭得泣涕四流,腦中混混沌沌,來之前受盡家中人的指責,腦海中回蕩著母親讓他不如死了干凈,表妹罵他“狗芻”之,他眼里死氣沉沉。
他抖著聲音,道:“讓我見陛下一面,我和他還有一些話要說?!?
宦官撥開他的手,“魏公子,您該走了?!?
“不行,讓我見陛下一面!”
魏宗元推開他,踉踉蹌蹌地往里頭奔,沒幾步,又重重摔地,骨頭一下發(fā)出“嘎吱”的聲響,殿內(nèi)其他臣子聽著都覺得極其疼。
有人看不下去,與魏宰相上去,勸魏宗元離開。
魏宗元一遍遍朝殿內(nèi)叫道:“陛下!求您出來,我就說最后一句話!”
“陛下,您就見見三郎一面吧!”
不知嚷嚷了多少次,皇帝才打簾子從里頭出來,不耐煩地問:“什么話?”
兩側(cè)的人松開他的胳膊,魏宗元撲到皇帝靴子前跪下,仰起頭,眼里涌起淚花。
“陛下,不管您信不信我的話,您都得查查,柔貞公主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!”
魏宗元意識潰散,幾欲奔潰,心里恨得流血,覺得自己是將死之人,便心中再無顧忌。
他咬牙道:“陛下要多注意注意您的一雙兒女,他們之間真的太過親密,恐怕比我和我表妹之間,做的事更不能見人!”
他這話一說,滿殿人皆驚訝――
太子和公主之間,還能有什么糾纏!魏三郎當真瘋癲了!
說完,魏宗元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,一下站起來,在所有人沒注意時,頭朝一旁殿柱子上撞去!
“三郎!”
魏宰相發(fā)出一聲尖叫,蹣跚著步子,撲上前去。
然而魏宗元到底雙腿半殘,就在要撞上柱子,雙腿一軟,重重栽倒在地!
接著便是皇帝一腳,踹到他肩膀上,魏宗元痛苦地閉上雙眼。
“豎子!”
皇帝太陽穴抽搐,氣得發(fā)昏,呵斥道:“來人!即刻將魏家三郎押送去嶺南!”
他又長袖一抬,指著群臣,冷戾的目光猶如利箭射出:“剛才魏家三郎那番話,誰敢泄露出去一個字,朕就將誰的腦袋砍下!”
眾臣連忙抱拳稱:“喏?!?
魏家三郎被拖了下去,皇帝怒不可遏,甩袖往殿內(nèi)走去。
在入內(nèi)殿時,姜玄長長呼了幾口氣,然而一進去,就看到兒子和小女兒背對著他,立在窗邊說話,兒子的手還正攬在女兒的肩膀上。
皇帝立在那里,覺得不妙,皺起眉頭,咳嗽了一聲。
那依偎站在一起的二人,齊齊轉(zhuǎn)過頭來。
姜玄一抬眼,就對上小女兒澄澈且懵懂的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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