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中一著玄袍的頎長身姿,正是姜曜。
姜吟玉長發(fā)被吹得飄飛,看著他朝自己這處屋子走來,連忙關(guān)上木窗,點燃燈燭,去將木門打開。
大雨如洪,翻江倒海之勢,風(fēng)卷起人的衣袍颯颯。
當(dāng)姜曜走近,面容從黑暗中一點一點變得清晰,屋內(nèi)燭光照亮他的身影,姜吟玉看到他容色冷峻,唇線緊繃,目光陰沉沉的,垂在他身側(cè)的一只手,修長勻稱,淅淅瀝瀝的鮮血,正順著骨節(jié)留下,濺在地面上。
那抹鮮紅映入她眼中,姜吟玉眸色一閃,抬頭問:“你受傷了?”
姜曜大步跨入門檻,身上卷著潮濕的水汽,朝她整個人撲來。
他手臂伸出,攬住她的肩往屋內(nèi)走,問:“怎么還不睡?”
緊隨在他身后走進(jìn)來的,是另一手下。
姜吟玉轉(zhuǎn)頭問他發(fā)生了何事,那暗衛(wèi)略一沉吟,看向太子。
姜曜走到桌案前,隨手拿了桌上姜吟玉的淡青色的手絹,擦拭掌心的血水。
暗衛(wèi)道:“太子殿下方才出去處理了一趟軍務(wù)。”
姜吟玉問:“那血是殿下的?”
“不是,是有軍官不聽殿下命令,行貪功冒進(jìn)之舉。殿下剛剛?cè)?,將人給親手處置了?!?
暗衛(wèi)知曉公主與太子的關(guān)系,也并未瞞著她,如實告知。
但一回想方才場景,暗衛(wèi)猶然覺得后頸發(fā)寒。
昔日軍中再有人不聽軍令,殿下也
不會直接將人拖出去行軍法,頂多懲治一二,可今日殿下今日直接親自動手,去將那員大將給手刃了。
當(dāng)時場景,赤紅的鮮血從那軍官脖頸中冒出,殿下扣住長劍,目光尖銳冷沉。四下一片死寂。
姜吟玉問:“殿下處置的是哪一位軍官?!?
暗衛(wèi)口中吐出一個名字,姜吟玉聽后,暗暗詫異了一下,知道這位軍官軍功不斐、頗有威望。
暗衛(wèi)將太子的劍放下后,便退了出去。
姜曜慢慢地擦拭指尖的鮮血,露出的半邊側(cè)臉,透著詭異的沉寂,讓他顯得格外陰沉且暴戾。
察覺到她的目光,姜曜長眉一跳,轉(zhuǎn)過臉來,冷冷地目光看向她,“不睡嗎?”
姜吟玉仿佛墜入了一片迷霧,忽然覺得他有些陌生,一下認(rèn)不得眼前這個男人是誰。
好像再難從他身上看到一絲過往溫潤的模樣。
姜吟玉低下頭,看著那只沾滿鮮血的手絹,低聲道:“等會就睡了。”
她上了榻,撈過被褥,等了許久,也沒等到姜曜過來,一閉上眼睛,耳畔只有滴滴答答的雨聲。
雨水拍打著窗紙,室內(nèi)一燈如豆。
姜曜坐在桌案后,修長的指尖,扣著案面,輕輕的,有一下沒一下,仿佛是在想事情。
在他周身散發(fā)出的氣場,一如水汽冰冷潮濕。
他在謀劃著殺人,何時出兵,能越快取勝,他越來越?jīng)]有耐心,手上沾的血越來越多,能一時解決的事,完全不想拖到第二日。
他目光落到遠(yuǎn)處被褥上,看到一道窈窕的背影臥在那里,曼妙紗幔落下,將她遮得朦朦朧朧。姜曜目光觸及到背影時,臉上神情若堅冰消融,緩和了許多。
床榻上人睡得不安穩(wěn),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夜難安眠。
雨聲漸漸大了,落在瓦楞上,若一道道雷聲滾過。
姜曜想起什么,眉心微微凝住――
他的十四妹,似乎總在暴雨天做噩夢。
床幃光影籠罩下來,姜吟玉陷入了混沌的夢境,時不時被雨聲風(fēng)聲驚醒,整個人若驚弓之鳥,渾渾噩噩中,她的腦海中涌入回長安后,皇帝對她斥責(zé)的畫面。
那鞭子落在身上的感覺,觸目驚心,記憶猶新。
姜吟玉睜開雙眼,從夢里驚醒,捂著胸口喘息,轉(zhuǎn)頭透過床幔,那道男子的身影映入眼簾,急速跳躍的心,漸漸安定了下來。
她撩開帷幔,穿好鞋履,走下榻。
姜曜聽到動靜,目光從下往上移到她面頰上,問:“怎么了,睡不著嗎?”
他看著少女的臉色慘白,恍若透明失血過多,僅披一身單薄的裙裾,清透的光亮籠罩在她身上,如若月光,蓮步微動,走到他身邊停下。
在昏黃的燭光下,二人目光柔和地相接。
姜吟玉望著他,輕輕呼吸,檀口微張:“下雨了?!?
有一些事,只有二人知曉。
姜曜嗯了一聲,片刻地沉寂后,他背往后靠,張開身子,讓姜吟玉過來,問:“是要我抱你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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