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霜壓青枝,??夜里山澗有螢火蟲飛舞,霧氣中透出晶瑩光亮。
山中一間居室還在亮著微弱的燈,??扇門上投下兩道交錯的影子,像是一對情人在喁喁低語,很快那兩道影子就化成了一道。
林間螢火蟲撞擊扇門,而扇門也被從內(nèi)向外噗噗拍打,過了許久,才嘩啦一聲,扇門向兩側(cè)打開。
姜吟玉背靠著門,傾躺在地板上,滿頭青絲沿著地板滑落垂下,??她身后溫泉里升騰霧氣,云霧依偎在她周身。
水霧中,少女美得奪魂攝魄,猶如林間的妖精。
她額間不知是不是被熱氣蒸騰出了一層細(xì)汗,剪水長眸里映著男子的面頰。
夜色已極其深,??萬籟俱寂。
姜曜抱她去池子里泡溫泉,溫?zé)岬娜畯乃拿姘朔接可蟻?,愜意地沁入人的肌膚,姜吟玉伏在池壁之上,透過霧氣,望向漆黑的夜幕。
天上繁星璀璨,??而她轉(zhuǎn)過頭,目光撞進(jìn)的是一雙更明亮的星眸。
她的手腕被他握住,??背抵上了沁涼的池壁。她搖了搖頭,??男人的影子卻已經(jīng)在她瞳孔中放大。
圍繞在二人周身的泉水,??漸漸蕩漾開來。
一直到下半夜,??姜吟玉才回到居室。
她在泉水中泡得太久,整個人嬌弱無力,又喝了不少酒,頭昏腦漲,站都站不起來,就連擦拭身子都是由著姜曜幫她來做的。
姜吟玉累得睜不開眼睛,由著他幫她擦潮濕頭發(fā),到后來也不記得幾時歇下的,只記得他幫自己擦完頭后,又去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內(nèi)才回來。
夜里山居依舊寒冷,哪怕靠著溫泉,寒意仍從四角慢慢滲透進(jìn)來,侵襲屋內(nèi)的空氣。
姜吟玉又穿得單薄,夜里渾渾噩噩被凍醒,手腳無意識纏上身側(cè)人,迫切地汲取他身上的暖源。
她翻了一個身,伏在他身上,將臉頰埋在他頸窩里感受到他頸間的溫度,總算暖和了一點(diǎn)。
姜曜在黑暗中閉著眼,一只手?jǐn)堊∷难溃骸澳銊e亂動了,我也怕冷?!?
她口中呢喃,仿佛是在說夢話:“你什么時候回軍營,從這里到前線,趕路要走多久?”
姜曜回道:“策馬要兩個時辰?!?
懷中人詫異,疑惑了一聲,“這么久,那你昨日從軍營來河西,豈非夜里天不亮,就往這里趕了?”
姜曜嗯了一聲,喉結(jié)微動。
姜吟玉往上,唇貼在他下頜邊:“你費(fèi)盡周折回來,就是想要我陪你過生辰的,對吧?”
姜曜不說話,攏了下被褥,防止風(fēng)漏進(jìn)來。
臥在他懷中的少女,得不到他的回答,也不再折騰,長發(fā)散在他頸肩里。姜曜周身縈繞著的她柔和氣息,這段時日來,難得的內(nèi)心平靜下來。
也只有靠著她,他才能安穩(wěn)地入眠。
到后來姜曜快睡著,又聽到她的說話聲。
“我很害怕那樣的你,只要你不鎖著我,我會試著好好待在你身邊的?!?
她像是在自自語,在他喉結(jié)旁落下一個吻。
姜曜睜開雙眼,眼中危險的意味彌漫,道:“你還想不想好好睡覺?”
姜吟玉立馬埋在他頸肩里,像是懼怕他,悶悶道了一句:“睡了?!?
這怯怯的模樣,幾乎是出于下意識,一如她在軍營里的樣子。
姜曜在聽到她這番話后,睡意徹底消散,側(cè)過頭,長久地注視著她的面龐。
一夜無眠。
翌日,姜吟玉醒來已日上三竿。
照進(jìn)屋內(nèi)的陽光,被床邊坐著一道身影擋住,投下一片陰影。姜吟玉緩緩睜開眼皮,一抬眼就對上看了他俯下的眼神。
那目光略顯幽暗,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軍營里。
??
??她毛骨悚然,下意識縮了下手,沒有聽到熟悉的鎖鏈聲,意識到自己是在哪里,撲通跳躍的心臟才徹底回到了胸膛。
而姜曜眼中的晦暗也已經(jīng)退去,面龐柔和,仿佛剛剛那一幕只是她的錯覺。
姜吟玉望著他,回憶涌入腦海。
在自己初次逃婚,敲響東宮殿門時,她絕對預(yù)料不到會和他變成這樣的關(guān)系。
他冷若冰霜,高高在上,受人敬仰,卻一步步從神壇走下。
或許一直以來,清冷不近人情才是他真正的模樣,他所有的溫潤與溫柔,只對著她一人。
姜吟玉驟然醒悟。
她往被褥里縮了一下,道了一句:“我口渴?!?
姜曜給她倒了一盞茶,遞到她唇邊,姜吟玉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,倚靠在他懷里,唇瓣去噙那杯盞中的水。
待一盞茶飲盡,她從他臂彎中滑下,又倒在了枕頭上,道:“我再睡一會?!?
姜曜道:“你睡吧,我就坐在這里?!?
得了這話,姜吟玉才又闔上了雙目,她實(shí)在累得厲害,淺淺一眠,就從清晨睡到了正午。
“幾時了?”她問。
“午時?!苯卓此褋聿辉俜咐?,起身幫她拿來了一套嶄新的衣裙。
這里是山野,附近少有村落,他從哪里找來這件干凈的衣裳,姜吟玉也沒有多想,總歸他有他的辦法。
“試試看,合身嗎?”他微笑看她。
榻上伊人坐起身,素手去系裙子上的裙帶,潔白的脖頸上蔓延著一些清晰的痕跡,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(diǎn),抬起頭望向他,眉眼柔艷,猶如才被露水滋潤過的嬌媚海棠花。
她被他看得有些尷尬,繼續(xù)去系裙帶,可一雙手臂軟綿綿的,力氣虛脫,系了幾次都不能系出一個完美的結(jié)出來。
姜曜坐過來,幫她去系。
春日的陽光透過扇門照進(jìn)來,落在二人周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