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看了一眼道:“是皇后在那里,與陸家的女郎說話,就是給你皇兄定下的太子妃?!?
姜吟玉目不轉(zhuǎn)睛地望著珠簾,皇帝問:“柔貞,你怎么了?”
姜吟玉回神道:“沒什么?!?
皇帝久久地凝望姜吟玉,身子靠在寶座上,頗有深意地開口道:“柔貞,你很不對。”
姜吟玉臉上露出笑容,道:“女兒如何不對勁?剛剛只是有些恍惚,覺得原來這么快,我和皇兄都要各自成親了?!?
皇帝幽幽看了她一眼,點了點頭,并未追問下去,無疑讓姜吟玉長松一口氣。
父女二人又交談了片刻,未央宮外傳來稟報聲,有大臣求見。
姜吟玉行禮告退,不打擾皇帝。
她離開經(jīng)過側(cè)殿時,剛巧有一身材高挑的女郎打簾子出來。
姜吟玉側(cè)身,見那少女容貌端麗,氣度優(yōu)雅,發(fā)上簪著一支牡丹花簪,襯得她氣質(zhì)雍容華貴。
這便是陸家女郎了。
姜吟玉朝她頷首,陸家女郎回以一笑,瞧著甚是平易近人。
二人并肩走出宮殿,陸家女熱情地和她攀談:“我聽說公主與太子殿下從小一塊長大,關(guān)系甚好,我想向妹妹你打聽一些內(nèi)情行嗎?”
姜吟玉問:“姐姐想打聽什么?”
陸家女羞怯笑了下:“也不是旁的,是想了解一些太子的喜好,比如他飲食、穿衣、用度都有什么習(xí)慣?”
姜吟玉道:“姐姐說的這個,其實我也不甚了解,比不得皇兄身邊伺候的太監(jiān)。姐姐倒可以去與他們打聽看看?!?
其實關(guān)于姜曜的喜好,姜吟玉是有所知曉的。但事關(guān)儲君的習(xí)慣,她也不能隨意給外人說。
想來皇兄辦事妥當(dāng),若真的認(rèn)定對方是太子妃,也會主動將喜好告訴對方,更也不會因?qū)Ψ讲涣私舛肿铩?
姜吟玉委婉地勸陸家女郎去問問東宮宦官,誰知對方好似沒有聽懂,面色微變,道了一句“我知曉了”,態(tài)度不復(fù)之前的熱絡(luò)。
姜吟玉后知后覺,對方是覺得她有意藏著,沒有如實告知,大概心中不是滋味。
二人走到了長廊的分叉口,陸家女郎松開了姜吟玉的胳膊,笑道:“那我便不打擾公主了,皇后娘娘還讓我去椒房殿等她。”
姜吟玉嗯了一聲,目送女郎離去的身影。
也是在女郎離開時,姜吟玉注意到陪伴在她身側(cè)的姑姑,正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,宋姑姑。
宋姑姑落后了一步,看著姜吟玉,停了下來。
姜吟玉問:“姑姑是有何事嗎?”
宋姑姑淺淺一笑,道:“也不是何事,就是皇后娘娘讓奴婢提醒公主一句,公主是不是該和太子殿下保持一定的界限。你二人一個已經(jīng)成親,一個是未來的儲君,公主三天
第116章番外?浮生夢6
兩頭就往宮里跑,與殿下見面,這樣實在不合適。”
宋姑姑說完行了個禮告退。
留下的姜吟玉立在那里,有些發(fā)愣,握緊了手心。
大雪紛紛揚揚,長廊迂回抱雪。
姜吟玉立在長廊上,望著結(jié)冰的湖面,許久終于想明白了皇后對自己告誡的話。
午后她便回到未央宮。
人告知她陛下去孫婕妤宮里去了。孫婕妤是哪個美人,姜吟玉記不太清,父皇宮里的美人總是很多,時常納妃嬪,她很難對上號。
她回到自己的寢殿里,方推門而入,就見窗下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。
隨著她輕微的關(guān)門聲響起,窗邊男子聽到動靜,側(cè)過面容,道:“回來了?”
姜吟玉背靠在門上,看著姜曜一點點朝自己走近,他問:“今晚是回魏府,還是住在宮里?”
姜吟玉抬手摸了下耳,醞釀著開口:“皇兄,我要與魏三郎一同去江南了?!?
姜曜的步伐停下,靜靜地看著她。
這一份靜默讓姜吟玉十分難挨,她直起腰,“魏三郎要外放江南做官兩年,我是他的妻子,自然要陪他一同去。”
姜曜安靜地聽完,姜吟玉道:“以前是我不懂男女大防,沒有人教過我,現(xiàn)在皇兄要娶太子妃了,我要與皇兄注意一點,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入宮見你?!?
姜曜看著她,知她不會無緣無故突然轉(zhuǎn)變性子,道:“今日誰和你說了話?”
姜吟玉道:“皇后身邊的姑姑?!?
姜曜道:“不必管她們,你是公主,想何時回宮就何時回宮,我與父皇不會嫌你。”
少女笑容婉靈,聲音如珠玉:“我知曉皇兄當(dāng)然不會嫌棄我,我也不會嫌皇兄。但其實我如今在魏家過得還挺舒心,白日里就與婢女們對酒飲茶,到了夜里就下棋作畫,比在宮中快活自在許多。嫁入魏家對我來說也是不錯的選擇,父皇和皇兄當(dāng)初不也是這樣說的嗎?”
姜曜眉心輕輕蹙了一下。
少女踮起腳尖,拉他靠近,臉上笑意倏忽消失。
她到:“也是我不敢反抗,我已經(jīng)逃了一次婚,不能再逃第二次。哪怕我婚后也不喜歡魏三郎,這輩子也只能是她的妻子了?!?
她聲音低落了下去,眼尾也微微下垂,哀哀楚楚。
姜曜看著她這副神情,問:“你和魏三郎圓房了嗎?”
“還沒有,不過早晚都要圓的吧,我既然是她的妻子,要和他生兒育女?!鄙倥?dāng)棵汲了嫉溃伴L公主姑姑和她的駙馬不和,二人常年分居,可不也生下了三個孩子?”
姜曜點頭道:“是?!?
皇帝和皇后感情不睦,照樣也生下了他和安陽。
夫妻到了一定階段,行敦倫之事繁衍后代便成了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牧x務(wù)。哪怕再如何不愿,面對外界的壓力,總要去做。
姜吟玉側(cè)過臉,將搖晃的耳對著他,喃喃道:“左右房事也不過燈燭一滅,夫妻被褥一蓋。至于那嬤嬤說會樂在其中,怎么可能會樂在其中呢。”
少女也不再情緒低落,轉(zhuǎn)頭道:“皇兄也會自己的子嗣,說不定等我隨魏三郎回京,皇兄娶了太子妃,膝下有幾個孩兒,我都能當(dāng)姑姑了?!?
姜曜臉色沉得能滴水,目光移向一側(cè),面色仿佛不虞。窗外的雪光灑落,照亮他如雪雋秀的臉頰。
姜吟玉輕聲反問,又像是自自語:“事已至此,還能做什么呢,難道還能有人帶我離開魏家,解除這門婚事?除了父皇還有誰能做到呢……”
還有誰能做到?
二人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。
姜曜抬起手,理了理她的碎發(fā),道:“你若解除婚約,外面的流就永遠(yuǎn)不會停歇,不該這樣?!?
他笑意溫柔繾綣,聲音低柔,如訴情話,“便是那人有能力做,也不想你被世俗指罵?!?
他看著面前少女低垂下頭,許久她唇瓣溢出來一句:“是嗎。可若是我希望他這樣做呢?!?
她抬起頭來,眼里波光粼粼,扯出明媚笑意,“但我也不想連累他。”
有些事發(fā)乎情,止乎禮。不能任由妄念如野草肆無忌憚地生長。
一滴淚從她眼中墜落,姜吟玉拭去淚珠,轉(zhuǎn)身推開門,“我先回魏府了?!?
姜曜低聲道:“你離開長安那一天我去送你?!?
少女提著裙裾道:“不用了?!?
她走在大殿中,裙擺拖在地面上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音。
可走了幾步,姜吟玉還是轉(zhuǎn)過身來,回到姜曜面前,抱住了他。
姜曜喉結(jié)滾動,輕摟她入懷,喚道:“柔貞?!?
少女抬起頭,眼角帶著搖搖欲墜的淚珠,笑道:“等我回來,我的孩兒說不定也能叫你舅舅了,待到那時,你會像對我一樣對待他嗎?”
姜曜輕撫她的后背,像是壓抑地在她耳畔低低地道:“自然。”
姜吟玉便松開了他,后退一步,道:“我走了。”
傍晚的黃昏透過漏窗照入大殿,姜曜立在黑暗中,望著她的離去,面容被殘陽打上了一層陰影,眸光漸漸清寒。
初春時節(jié),楊柳依依,風(fēng)吹江上水皺。
魏三郎去江南赴任,柔貞公主隨行在側(cè)。
船行走在江面上,船槳拂綠波,麗人立在船艙邊,眺望江山水色。
船只離開了渭水,一路向南,魏家三郎總算長松一口氣――
終于離開了長安,等到了江南,姜吟玉沒有太子和皇帝做靠山,他便再也不用窩囊下去,可以揚眉吐氣了。
到時候,定要好好搓揉一番姜吟玉,讓她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都能忍的。
試問哪個丈夫能容忍妻子婚前不貞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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