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皇太后身子本就不好。

周家唯一的嫡孫眼看著就要不保，這太皇太后怎么受得住如此大的打擊。

這不等于是讓周家斷子絕孫嗎？

太皇太后周氏，本就是宮女出身，出身自是微寒，因?yàn)槿绱?，周家人雖是一人得道，雞犬升天，可似周勤正這樣的兄弟，說實(shí)話，和壽寧候與建昌伯兄弟沒有多大的區(qū)別，自幼就沒有受到太好的教育，人生起落太大，從尋常人家，一下子成了大明的皇親國戚，這人的智商，顯然也沒有太大的長進(jìn)。

方繼藩鄙視他，此人和張家兄弟，分明拉低了大明公候們的平均智商，難怪我方繼藩名聲前些日子有些不好，都是這樣的人渣害得。

弘治皇帝氣的幾乎要吐血，偏偏，手指著周勤正，竟是無話可說。

周勤正如喪考妣道：“陛下啊，臘兒他……老臣，就這么個(gè)孫兒啊，若是沒了，周家就絕后了啊，周家一向人丁單薄，陛下……”

弘治皇帝鐵青著臉。

到了這個(gè)時(shí)候，你還孫兒、孫兒，在這大吼，若是太皇太后醒來，再聽這個(gè)，受得了嗎？

周勤正卻是哭哭啼啼：“何況……陛下，倘若臣孫當(dāng)真出了什么事，臣恐娘娘受不住?！?

弘治皇帝身軀一震。

倘若真有噩耗傳來，想來皇祖母醒來，只怕……

弘治皇帝覺得心絞痛，扶著自己的心口，臉色艱難，可他不斷深呼吸，盡力平和的道：“朕知道了，你先告退吧?！?

周勤正依舊哭哭啼啼，告退而出。

弘治皇帝表面像是沒事人一樣，見朱厚照和朱秀榮二人目光帶淚，尤其是朱秀榮，哭的如梨花帶雨，弘治皇帝肅容道：“你們的曾祖母，她……她身子有些不好，你們也不必過于傷心，她是最疼你們的，你們這幾日，都在此，伴在她的身邊，若是她醒了，你們得趕緊上侍奉，知道了嗎?！?

“是，兒臣遵旨?！倍水惪谕?。

朱厚照抹著淚，哭了：“曾祖母從前對(duì)兒臣最好了……”

又想說什么，卻嗚咽著說不出話來。

弘治皇帝沉著臉，隨即對(duì)蕭敬道：“蕭伴伴?！?

蕭敬如喪考妣的樣子，忙是低頭上前：“陛下有何吩咐。”

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，依然還顯出帝王的威嚴(yán)，他一字一句道：“命英國公張懋，會(huì)同兵部尚書，還有內(nèi)閣諸學(xué)士，讓他們議一議，且看一看，有沒有什么可行的辦法救人。可是……”

他頓了頓，聲音壓低了一些：“倘若因一個(gè)周臘，而犧牲掉數(shù)百數(shù)千的將士，使我大明給了韃靼人可趁之機(jī)，朕不答應(yīng)。讓他們想盡一切可行的辦法救人，只要不于國有害，其他的，都可以嘗試?！?

蕭敬心里想，到了這個(gè)份上，怎么救？根本沒法兒救啊，出事的地點(diǎn)，乃是關(guān)外。至于議和……那是絕不可能的，大明絕不可能和韃靼人達(dá)成了任何議和的條件，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之下。

想當(dāng)初，英宗皇帝被瓦剌人俘虜了去，大明也不曾受脅迫，而是堅(jiān)決反擊呢，何況是一個(gè)周臘。

他嘆了口氣，抬眸，看著弘治皇帝

，他看著弘治皇帝自小長大的，再清楚不過弘治皇帝與太皇太后周氏之間的深厚感情，卻又能理解弘治皇帝，即便是大明天子，也絕不可能因?yàn)橐粋€(gè)周臘，而無視任何的犧牲，陛下做出這個(gè)決定……一定是心如刀割吧。

蕭敬眼睛紅了，他嚅囁著嘴，想說什么。

弘治皇帝一揮手，一臉疲憊的樣子：“你去吧?！?

蕭敬哽咽道：“陛下也要保重龍?bào)w?！?

弘治皇帝只微微頷首點(diǎn)頭，沒有應(yīng)聲。

他目光落在了方繼藩身上：“方卿家，你上前來?！?

方繼藩上前。

弘治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：“這個(gè)病，你能看嗎？”

方繼藩搖頭。

弘治皇帝頷首：“確實(shí)，你只專治腦疾，你也在此，得照應(yīng)著，太子……是個(gè)真性情的人，你替朕盯著一會(huì)兒，朕想靜靜?！?

方繼藩道：“臣遵旨?！?

弘治皇帝起身，一步步走出了寢殿。

朱厚照攥著拳頭，咬牙切齒，在一旁低聲念著什么韃靼人不共戴天之類的話。

方繼藩奉旨照應(yīng)朱厚照，別讓他做傻事，可方繼藩的目光卻坐在款款坐在角落里的朱秀榮身上，見朱秀榮哭的厲害，心疼的不得了，便從袖里取出了帕子，若無其事的上前，將帕子遞給朱秀榮。

朱秀榮不接，纖弱的腰肢微微垂下，香肩微微顫抖，捂著臉，淚水順著指縫無聲地流下。

方繼藩低聲道：“太皇太后的病會(huì)好啊?！?

朱秀榮咬唇搖頭。

方繼藩道：“心病還需心藥醫(yī)，只要那周臘回來，太皇太后得知他來了，喜笑顏開，病就好了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