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氏聽了顧德昭的話,氣得深吸了口氣,才繼續(xù)道:“她是從小服侍我長大的,對我又忠心耿耿,我怎么可能要害她?”
她當時確實因為顧德昭對云湘的情分感到不安,卻不會真的去害她。
顧德昭慢慢說:“人都是會變的,你心里害怕著呢。榮哥兒剛出生的時候,是云湘一直帶著她。你看榮哥兒和云湘十分親密,心中不悅,罰了云湘去小廚房做事。幾個月后才讓她回來,卻把榮哥兒給了玉屏帶。我說的你可認了?”
紀氏突然覺得十分疲憊,她閉上眼再睜開,才解釋道:“但凡是個母親,就不喜歡自己的孩子親別人勝過自己……我……我自然也是有私心的,她對朝姐兒、榮哥兒好,我看著卻并不十分喜歡。他們是我的孩子,就算交給嬤嬤帶,也不該和云湘如此親密……”
何況當時顧德昭一心留在云湘身上,她怎么會看不出來。
她是人,而且是顧德昭的妻子,怎么可能不嫉妒呢?
聽到她這么說,顧德昭的語氣愈發(fā)沉了:“……那兩個丫頭原來是你的心腹,云姨娘因為翠屏死了,我當時就懷疑了你。你十分傷心,說自己還不如和云湘一起去了。我看你哭了半天,卻連云湘的遺容都不肯看一眼,我就知道你想什么了!你要是真和她這么要好,怎么不真的和她一起去了?”
他這話說得實在惡毒!紀氏緊緊抿著嘴,顧德昭是早懷疑她的!
她是妒忌云湘,妒忌她死得如此早,顧德昭就要記她一輩子了。她也不想看云湘死的樣子,這些她都承認,在云湘懷孕之后,她對她就不如原先親密了。但是……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害她!畢竟兩個
人還有主仆情分,畢竟她懷的是顧德昭的孩子……
“你若是真如此不信我,我也沒什么可說的……”紀氏低低地道。
顧德昭冷笑:“你這性子一貫不討喜的,不要總是做出這副受委屈的樣子。便不說云湘的死……你那病怎么可能三番四次反復,豈不是你自己鬧出的事嗎?你想和宋姨娘爭寵,在自己藥中放了大黃,連朝姐兒都要煽動了去找她的麻煩……宋姨娘幫你管內院,已經十分不易了,你為何總是和她過不去?”
“你總是說你為我抬了姨娘。抬了之后自己又要來討委屈。我問你,這些姨娘,包括云湘,是我說了抬的嗎……你占了賢惠的名聲,還成了委屈的那個,倒是什么好處都占了?!?
紀氏抬頭看著他,卻是淚眼朦朧,什么都看不清楚。
她連這個人都看不清楚了!
她已經嫁給顧德昭二十年了。早五年生不下孩子,四處求醫(yī)問藥,眼看著懷了錦朝,他又看上了宋妙華。她能不幫他納了宋妙華嗎?他去宋家吃酒,和人家三小姐在廡廊散步被人看到,宋妙華一個丫頭都沒帶,不是有私情是什么?他不怕懷了宋妙華的名聲,她還怕他懷了名聲,對仕途無益呢。
她還懷著錦朝,幫他置辦親事,置辦了宋妙華的院子。
她見顧德昭身邊兩個通房也不容易,他對那個姓杜的丫頭更是十分寵愛,便也抬了做姨娘,免得懷了孩子不方便。
她為他做了這么多……他覺得她只是是為了博一個賢名嗎?
紀氏覺得自己應該十分悲痛,偏偏她什么感覺都沒有了。只是手抖得抓不住被子,胸中一股氣喘不過來。她閉上眼睛,淚珠從眼角滑到鬢發(fā)里,十分冰冷。
好像說什么都沒用了,什么情意。顧德昭和她一起二十年了,竟然如此曲解她。
紀氏喃喃地道:“我雖然不信任云湘了,卻沒有害她……大黃更不是我自己放進藥中的,是宋姨娘做的……只是我也沒想過和你說罷了……為何你就是不相信我呢?”
顧德昭嘆了口氣:“要我信你,你覺得自己可信嗎?我這些年一直在疏遠你,除了因為云姨娘的死,還有你自己這個性子。你要是真的病發(fā)了,恐怕早死了數次。這病有幾分古怪你自己清楚……你自己別用病來爭寵,這讓我覺得更厭惡你?!?
紀氏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,最后聽到他這番話,卻笑了笑。
用自己的病來爭寵?虧他想得出來。
她在這個人身上耗盡了年華,顧德昭卻有一個又一個的姨娘。
紀氏側頭看著半開的扇,外面開得正好的一叢虞美人。
年年歲歲花相似,歲歲年年人不同。
顧德昭最后冷冷地道:“云姨娘畢竟是死了,你要是還有幾分良心,就該夜夜自責!”
他手背在身后,靜靜地看著紀氏,“我們夫妻情分是再也沒有了。紀晗,你還是安心養(yǎng)病吧,不要再多生事端了……其實我在書房,寫了好幾紙休書,但是到了最后全一把火燒了。便不是為了你,也為了朝姐兒。她總是要嫁人的……”
顧德昭離開了斜霄院。
紀氏怔怔地看著窗外的花,陽光斜斜地照進來,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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