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限站在花廳里等她,他身邊那個李先槐就站在不遠(yuǎn)處護(hù)著。
看到她過來了,葉限就攤開手里的東西給她看。
“送給你的。”他簡意賅地道。
錦朝請他坐下來,并讓青蒲上茶點來。她看到葉限掌心躺著一枚葉子,顏色紅嫩,樣子很別致。
“這是什么?”錦朝問道,他平白無故送自己什么葉子。
葉限卻說:“你不要上茶,上次在你這兒喝的萬春銀葉還是陳茶……我剛才走過西跨院的小池榭,看到這片葉子長得奇怪,別的都沒有這個顏色?!滨r紅又柔嫩,不知道是什么新葉。葉限覺得顧錦朝挺喜歡這些奇怪的東西。
錦朝哭笑不得:“多謝世子爺好意?!?
他為了摘這片葉,還特地繞去了小池榭里面……他淡淡地道:“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。今年六月,我就要升任大理寺少卿了。”
錦朝這才笑著道‘恭喜’。
葉限笑著看她一眼,顧錦朝好像一點都不驚訝。
她當(dāng)然不驚訝,葉限今年升任大理寺少卿,四年后就做了大理寺卿。這擢升的速度可謂讓人瞠目結(jié)舌,但隨后也干出千刀萬剮之刑的荒唐事。幾年之后任職兵部,成了皇上近側(cè)的紅人。
她死的時候,葉限還是權(quán)勢滔天的兵部尚書。幸虧陳家后來出了個十分杰出的人物,不然僅憑陳玄青是壓不住他的。她記得陳家老夫人曾說過葉限:“……奇技淫巧,絕頂聰明,偏偏是個無賴!”
聰明人不可怕,就怕聰明不在正道上。
她正色對葉限說:“世子爺以后要為天下蒼生謀福祉了?!?
葉限垂下眼簾看著她,語氣懶懶的:“……事事都為蒼生考慮,我得多累?!彼D了頓,很認(rèn)真地加了句,“蒼生又和我沒關(guān)系?!?
顧錦朝還沒有說什么,他就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葉子:“……你好好收著,以后可以用它求我辦一件事。我有求必應(yīng)?!?
他抬起斗篷的帽子,低聲道:“……走吧?!卑堤庪S著他的護(hù)衛(wèi)擁著他走出了妍繡堂。
顧錦朝輕輕吐了口氣,葉限這樣的人,走上歪路實在太容易了。這世他父親沒有死,長興侯府也沒有家道中落,應(yīng)該不會走上前世的老路吧。
春日剛暖幾天,陳三爺就只穿了白紗中單,外頭再穿一件緋色盤補服。他剛踏上馬車閉目休息,江嚴(yán)就在他旁邊小聲說話:“……首輔大人這次發(fā)了好大的火氣。王大人原先任職大理寺的時候,說大理寺最是清廉不過了,結(jié)果他手底下的張陵卻被查出與私鹽販勾結(jié),還一手捏造證據(jù)妄圖包庇這些人……首輔連個分辯的機(jī)會都沒給張陵,刑部郭諳達(dá)直接將人收押了。您看王大人剛才連話都不敢說……”
陳三爺?shù)氐溃骸肮O達(dá)是長興候府的人,首輔不發(fā)脾氣才怪。這下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空出來了,你說誰最有可能升任……王玄范連葉限都斗不過,虧他在大理寺混了這么多年?!?
江嚴(yán)就看向陳三爺,有些疑惑:“那您想……”
陳三爺繼續(xù)說
:“我和王玄范爭斗,是張大人愿意看到的,張大人往年提攜我,現(xiàn)在想用王玄范來制衡……我卻覺得浪費精力?!彼櫫税櫭嫉?,“王玄范眼界太窄了……他上次和姚平密談的事,你查清楚沒有?”
江嚴(yán)嘿嘿笑了兩聲。
陳三爺睜開眼看他,覺得江嚴(yán)有些奇怪。
江嚴(yán)拱手道:“這事實在好笑,說起來還和您有關(guān)呢!您上次去大興和王大人喝酒……不是看到顧家兩位小姐嗎。還有寶相寺那次,您接了顧家的東西。這事傳到王大人耳朵里,他就認(rèn)定您看上顧家那位小姐了……就是和姚平嫡子定親的那個顧憐。王大人十分高興,以為這就拿捏到您的錯處了。去找姚平告密,說您看上他兒媳婦了。姚平哪敢得罪您啊,您看上的人,他是打死也不敢動啊。不過他也是半信半疑的,叫了人去顧家推遲婚事……”
陳三爺笑著搖頭,王玄范那一肚子的風(fēng)花雪月,還編排到他身上來了!
“因為這事,姚大人就和王大人走得近了些。還去刑部給張陵說了幾句好話……”江嚴(yán)又說。
陳三爺聽后若有所思。
馬車到了宛平陳家,陳三爺剛到住處不久,就有小丫頭過來傳話,是陳老夫人想見他。
陳三爺換了件石藍(lán)的直裰去陳老夫人住的后罩房。老夫人喜歡清靜,后罩房還連著陳家的小佛堂,種了許多的西府海棠,開得粉白一片。往后就是個青石甬道,曲徑通幽的,連接著大片的荷池。
陳老夫人坐在堆漆螺母羅漢床上,她穿著件壽字不斷頭檀色褙子,頭發(fā)梳了圓髻,只簪了柄番青石簪。老夫人年事已高,人就不太愛動彈了。幸好家中幾個兒媳都是十分懂事的,二房的秦夫人是宗婦,陳家的事事無大小,都料理得十分妥當(dāng)。
陳老夫人的日子過得輕松而愜意,家里幾個兒子都是光耀門楣的,她在陳家列祖列宗面前也是抬得起頭的。這樣的日子就該安享晚年,偏偏她還放心不下她最心疼的兒子。
其實,陳三爺才是陳家的嫡長子,陳二爺則是陳老夫人的陪嫁丫頭所出。
陳老夫人嫁到陳家?guī)啄甓亲佣紱]動靜,陳老太爺雖然沒說什么,待她一樣的好,她心里卻覺得過意不去。主動讓自己的陪嫁丫頭給陳老太爺做了通房。這丫頭沒多久就懷孕了,生了對雙生子,結(jié)果生的時候難產(chǎn),后來又血崩,沒一個月就去了。雙生子中的老大剛出生的時候被臍帶纏住脖子落了病,沒活到一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