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笑了笑:“是咱們九少爺,他不常出來走動,難怪三嫂不認得?!?
前世她嫁到陳家五年,錦朝只是偶爾在筵席上見到這個孩子,卻從來沒有留意過。
等到她再見陳玄越的時候,他已經(jīng)是鼎鼎大名的都督府左都督了。那是回保定祭祖的時候,他由大批親兵圍擁著,人沉穩(wěn)而凌厲,當日還是陳玄青接了他,兄弟二人進了祠堂說話。外面戒備森嚴,她連進祠堂的資格都沒有,只能遠遠地望著站在祠堂外等兄長出來的陳玄麟。
……她還記得那年是萬歷十五年,她剛從偏院里挪出來兩年。
錦朝聽伺候的下人們閑話過,說這位九少爺原來是個癡呆兒,后來隨著趙總兵去了陜西,竟然把癡呆之癥給治好了。趙總兵顧念陳二爺?shù)那檎x,對陳玄越多有照顧,后來陳玄越一步步做到都督同知。又在蒙古大亂的時候掛帥平定叛亂,進官為左都督,無限風光。
王氏小聲道:“他是二爺通房所出,小時候發(fā)過高燒,后來腦子就不好使了。一直寄養(yǎng)在二嫂名下,母親覺得這孩子可憐,曾經(jīng)想要過來自己養(yǎng),結(jié)果這孩子十分不好管教。這也就罷了……原來母親房里供的不是金佛,而是一尊和田玉佛,這孩子調(diào)皮把玉佛摔碎了,母親才沒了繼續(xù)養(yǎng)他的心思。這不,現(xiàn)在就二嫂偶爾管管他,養(yǎng)了一聲小家子氣,糖炒栗子也要要來吃……”
說完笑著擺擺手:“母親都說了,他不用晨昏定省,就是偶爾有事,才過來給母親請安。別說二嫂了,誰都不想見到他……”
錦朝覺得王氏的笑容意味深長。她不過就是問了句九少爺?shù)氖?,王氏卻和她說了這么多。
剛才陳玄越站在門口很踟躕,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把……人也不拾掇干凈,伺候的下人估計也不盡心。錦朝心里有些感嘆,誰又知道這個人以后會是個官居一品的都督呢。
前世要不是有他和陳玄青,陳家早就被葉限給生吞活剝了。
等陳玄越退出去了,陳老夫人讓婆子們帶了孩子們出去玩,只留了幾個媳婦和孫媳,說四房庶女陳容的親事,問王氏有沒有合適的人選。
陳容虛歲十四,是陳四爺姨娘所生之女,正是議親的好時候。王氏笑瞇瞇地同陳老夫人說:“媳婦還在看,葫蘆巷子的趙大奶奶給我遞過話,想為她侄兒說親?!?
秦氏問道:“趙大奶奶的外甥,我怎么沒聽說過?是趙大奶奶嫁去良鄉(xiāng)的那個妹妹所出?”
王氏點點頭:“正是,說是已經(jīng)考中了秀才。家在良鄉(xiāng)田產(chǎn)都是幾千畝,也是很富庶的。”
秦氏嘴邊露出一絲笑容:“倒也配得上容姐兒了。”
秀才的功名對于陳家來說自然什么都不算,反正陳容不過是個庶女,左右都沒差。
陳老夫人覺得還不錯,“家中富庶還能下工夫讀書,卻也不容易,等有空了你就去找趙大奶奶過來,仔細把人家的情況說清楚。”
王氏應(yīng)諾,陳老夫人又問顧錦朝覺得如何。
她能覺得如何,聽都沒有聽說過。
錦朝不好說好
或是不好,只能說:“母親說得對,問清楚總是好的?!?
陳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,“你可別打馬虎,等把容姐兒的親事定下來,玄青的婚事可要你操持。”
陳玄青前世還沒參加會試就成親了,這世的卻遲遲沒有動靜。
錦朝推辭道:“我剛嫁進來,恐怕沒有經(jīng)驗,辦不好這事……”陳玄青的事她都不想插手。
陳老夫人就笑著說她:“這孩子,怎么謙遜起來了,誰還能一生下來就什么都會不成。你盡管去做,還有我和你二嫂看著呢。玄青是早就和俞家小姐定親了的,沒這么麻煩……”
秦氏也笑道:“七少爺都已經(jīng)是探花郎,有翰林院的官職在身了。身邊就該有個人伺候,三弟妹別怕操持不好,我剛嫁進來也是什么都不懂,還是娘手把手教的……”
又說了一會兒俞家小姐的事,吃了午膳,顧錦朝才從陳老夫人那里回來。
顧錦朝一路都在想俞晚雪的事。
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有一日她病了,自己想去看她。卻在俞晚雪院門口被婆子攔著,陳玄青過來看俞晚雪,匆匆瞥了她一眼,卻深深皺起眉:“你過來做什么?”
她應(yīng)該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了無人氣的屋子里,等著死罷了。
顧錦朝手里提著一盒栗子糕。她冷冷地看著陳玄青,什么都不想說。
陳玄青不再理她,等他進去之后吩咐了婆子幾句,婆子緊緊合上了院門。她拎著一盒栗子糕,聽到里頭陳玄青柔聲安慰俞晚雪喝藥的話,還有碗落在地上的聲音,婆子、丫頭的驚呼聲,俞晚雪哭著說什么,她卻怎么也聽不清楚,墊高了腳也看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