錦朝回到正房，屋子里只有幾個丫頭在廡廊下做針線。

屋外頭雨還淅淅瀝瀝，錦朝收了傘，青蒲接過去跟她說：“三老爺在凈房里?！?

顧錦朝打開凈房的門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陳三爺赤裸精壯的上身，正在換衣裳。

他驚愕地回頭看了顧錦朝一眼。

顧錦朝看到燭光下，陳三爺?shù)男靥派线€有幾條淡淡的痕跡。不由郝然道：“我……不知道您在換衣裳。”

陳三爺點點頭，自顧自拿過衣架上的中衣遞給她。

“回來的時候沒有帶傘，從木樨堂門口進(jìn)來，不過幾步路就濕透了?！彼粗欏\朝，輕輕地說，“來，伺候我更衣。”

顧錦朝接過他的衣裳抖開，心想平日也經(jīng)常伺候他穿衣，但多半是在他穿著中衣的時候。既然是穿衣……那總該都一樣的。

陳三爺張開手，等她給自己穿衣。顧錦朝覺得有些不好意思，眼光下瞟。

過了好久，陳三爺才說：“顧錦朝……系帶系錯了?！?

顧錦朝抬頭一看，系帶整整齊齊。她有些狐疑，這不是系得好好的。

陳三爺卻微笑著看她：“誑你的……你怕什么，還不敢看我。以前就罷了……”他俯身低聲說，“現(xiàn)在還不敢看嗎？”

顧錦朝深吸一口氣，笑道：“只是也沒有什么好看的?！?

陳三爺自己拿過直裰穿上，問她：“真的？”

顧錦朝點點頭：“真的?！?

陳三爺抬手自己系了衣襟，“那算了，今晚你再仔細(xì)看看，好好想是不是看錯了?！?

仔細(xì)看……這是什么意思？顧錦朝說：“剛才去曦姐兒那里看她，又好不容易哄她睡著了，我答應(yīng)了今晚陪她一起睡。和您把事情說了，我就要過去了。”

陳三爺沉默片刻，才點頭應(yīng)了。

“……我這些天很忙，你也別等我太晚了?！庇写位貋恚吹剿诹_漢床上睡著了，還是他抱她去床上睡的。

顧錦朝想和陳三爺說他會遇刺的事，但要怎么說卻很難。

陳三爺坐到羅漢床上，端了杯清茶喝茶。他穿著件文人的直裰，眉眼溫和，好像就是個尋常的讀書人，也不是什么內(nèi)閣閣老，朝廷紛爭也離他很遠(yuǎn)。

顧錦朝坐到他身邊，給他沏茶。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：“三爺……”

“嗯，什么？”陳三爺也沒有抬頭，繼續(xù)看著手中的書。

錦朝說：“您最近在忙什么？總是早出晚歸的，要是有什么事煩心，也可以和我說說?！?

陳三爺笑了笑：“不過就是些朝廷的事，我和你說了又能如何，你也不懂，還惹得你也煩心。”覺得她想得太多了，陳三爺就合上書，耐心地跟她說，“都沒有什么難的，別擔(dān)心。”

陳三爺是個原則性很強(qiáng)的人，他覺得這樣的事不適合顧錦朝插手，甚至不適合她知道。他就不會告訴她。他覺得這對錦朝來說是種保護(hù)，顧錦朝卻有些頭疼。

她說：“妾身最近總覺得心里惴惴不安的，總覺得會出什么事。您要小心些，平時護(hù)衛(wèi)

不要離身……”

陳彥允笑著嘆氣，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。摸了摸她的發(fā)說，“沒事就多去母親那里走動，和幾個嫂嫂、弟妹說話。你這小腦瓜自己胡思亂想的，可別把自己嚇著了。知道嗎？”

顧錦朝卻一本正經(jīng)地說：“佛祖想道林傳道授業(yè)，托夢與他化為山神，自語說‘移往章安縣寒石山住，推室以相奉?！髞淼懒滞ㄋ鬃谑?，起寺舍隱岳，春秋一百一十歲。佛祖昨夜也托夢給我了，說如今世事艱難，恐怕有奸佞相害。妾身這整日都不安穩(wěn)……”

如今也只有借佛祖的名義說話了。

陳彥允沉默很久，把她抱進(jìn)懷里：“嗯，佛祖說給你聽的，我都知道了?！彼拖骂^，安慰她說，“我一向都是護(hù)衛(wèi)不離身的。何況……我又怎么舍得死呢？”

顧錦朝心里略微松了口氣，自己這么說了，陳三爺應(yīng)該會警惕一些吧。

他依舊抱著她，又拿起書繼續(xù)看。

顧錦朝躺在陳三爺懷里，看到他正讀的是一本講浚河的書。她慢慢閉上眼，這樣安靜地休息片刻也好。

陳三爺看到她睡著了，動作就放輕了?？粗乃佋S久，目不轉(zhuǎn)睛。

過了會兒，招手讓丫頭拿了他的斗篷過來替她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