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原來打過仗嗎?”葉限突然問陳彥允。
陳彥允頭都不回地道:“我是文官,怎么可能呢?!?
葉限說:“我的探子說你會武功……”
陳彥允卻避而不談:“那你打過仗嗎?”
葉限也搖頭說:“我從小體弱,連武都沒習過。其實我現(xiàn)在身體也不太好……不過當年我父親打蒙古的時候,我在后面出策過?!?
陳彥允眼睛一瞇,雨太大了,看不清下面的景象。
“蒙古札剌亦兒部落作亂的時候,你才十三歲吧?”
“是啊?!比~限答道,“陳大人十三的時候,應該還在國子監(jiān)里吧?!?
“我沒讀過國子監(jiān),是伯父帶我讀書的?!标悘┰收f?!澳愀液妒裁??”
“隨便聊聊?!比~限說完之后不再說話了。
他們的人已經(jīng)擋不住了。
城門還是被撞開,潮水般洶涌的人,锃亮的兵器。行兵的聲音,整齊劃一的腳步,浩大得連雨聲都蓋不住。箭矢從四面八方射過去,皇城上埋伏了相當多的弩箭手。
但是打頭進來的是重甲兵,雖然行動遲緩,但是防御力極強。
葉限看后皺眉,手一揮。
這些人立刻就無聲無息地退下了,換上了另一批弩箭手。弩箭都是特制的,威力非凡。
箭矢雨一般的射下去,鋪天蓋地。
這次箭雨的威力大了很多,射殺者眾,但還是阻擋不住他們前進。
“你的弩箭挺厲害的。”陳彥允夸了句。
葉限自嘲道:“那還是要死?!?
“我會死,但你不會。”陳彥允笑著說,“你是長興侯府的獨苗,你要是死了。長興侯府突然發(fā)難,到時候張居廉會承受不住的。你會被當成傀儡捉起來,張居廉再拿你去和老侯爺談條件?!?
“那我還是死吧?!比~限淡淡地說。
旁邊跟著的葉限副將正指揮著盾手,連忙說了句:“世子爺,您可不能出事!您要是有事,末將怎和老侯爺交代!”這名副將跟著長興候南征北戰(zhàn)數(shù)年,兵法嫻熟。
但是再嫻熟也擋不住敵對手兩方的差距。
葉限瞟了他一眼。然后說:“陳彥允,這也算是你失算吧。你就沒想到張居廉會被逼得狗急跳墻?”
陳彥允不說話。
城門洞開,已經(jīng)有騎兵進來了,為首騎在馬上的就是傅池。他一出現(xiàn),箭矢幾乎都朝著他射過去了。
傅池只是停在了城門口,這已經(jīng)超出弓箭能射到的范圍了。
葉限示意他們停下來,別浪費了弓箭。
他停下來之后,張居廉也慢慢騎著馬上前。看著皇極殿前的兩人,他笑了笑,“九衡啊,謀略你可以,行兵打仗你恐怕不行吧?你要是這時候投降,把朱駿安交出來,我可以留你條性命。”
“老師,咱們也相處這么多年了,彼此的秉性都是了解的?!标悘┰收f,“你肯定會殺了我的,不用再保證了?!?
張居廉大笑。“果然這么多年了,還是你陳彥允最了解我。不枉我們師生一場?!?
他們的人已經(jīng)被控制住了。
葉限看到城墻上偷偷潛入的黑影,人數(shù)之多,密密麻麻的箭矢對準了他們,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“真是要和你死在一起了?!比~限輕聲說。
傅池指揮著軍隊進來,他們已經(jīng)沒有威脅了。
他們的人分了兩側(cè)散開,張居廉一行人騎在馬上慢慢地往前走。
雨已經(jīng)停了,空氣冰涼,此刻倒是顯得格外寂靜,甚至是肅穆。
每次朝會,張居廉都會走在這條路上,那時候他從來不覺得這條路有什么不同。但是今天他感覺到了,他正一步步往最高處走去。這所有的一切,只要他想要,那就肯定能得到。
“陳大人不用擔心。”他笑著說,“我已經(jīng)派了一個衛(wèi)所的兵力去陳家。讓他們圍殺陳家的人,你要是死了,很快就能和你的家人團聚了?!?
陳彥允冷冷地看著他:“張居廉,雖然我了解你――但是每次這個時候,我都覺得其實我還是不認識。你的冷血程度奇的確是無人能及。”
傅池一揮手,很快就有幾十人蜂擁上前,把他們幾人團團圍住。
葉限卻突然上前一步,站到了陳彥允前面。
“你干什么?”陳彥允低聲問。
葉限笑著說:“我曾經(jīng)跟顧錦朝說過,答應她一件事。但是顧錦朝從來沒有向我提過任何要求。如果我把你救下來,這也算是我?guī)退龅氖铝?。到時候副將護著你,你會武功,應該能突出重圍吧?”
陳彥允眉頭一皺,正要說什么,葉限卻已經(jīng)對張居廉說話了:“張大人,我有個主意,你
想聽嗎?”
張居廉依舊微笑著:“哦,世子一向足智多謀,我可不敢聽你的主意。既然世子想護著陳大人,那我送你們兩人一起上路不就好了嗎?反正我清理一個也是清理,兩個也是清理。你們結(jié)個伴,路上也好有個說話的?!?
葉限又想說話,肩上卻搭了一只手。
“你退后,我來說?!笔顷悘┰实穆曇?。
沒等他回答,陳彥允就不容拒絕地按住他的肩,自己站到了前面。
包圍他的人頓時緊張,后退一步。繡春刀對準了他。
“張大人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嗎?”他輕柔又緩慢地說。
張居廉眼睛微瞇,陳彥允這話是什么意思?
“陳大人死到臨頭,就不要再虛晃一招了。”張居廉只是笑了笑。
“嗯,張大人不相信,還是情有可原的?!标悘┰蕝s仿佛閑庭散步,快要抵住他胸膛的刀尖都沒當回事,又上前走了一步,刀尖才真的抵到了他身上。
傅池語氣一冷:“陳彥允,你要是再有動作,那就別怪我們了!你知道這暗中有多少我們的弩箭手嗎?”
“我不知道,但你可以試試看?!标悘┰饰⑽⒌匦?。
張居廉心里頓時一緊,陳彥允這絕對不像是在詐他,一定是真的有什么不對。
“你不試,那就我來吧?!标悘┰庶c點頭,手微微一指。
城墻上埋伏的弩箭手立刻轉(zhuǎn)了方向,密密麻麻的箭對準了張居廉和傅池。
張居廉頭皮發(fā)麻,怎么可能呢……弩箭手明明就是他們的人,怎么變成陳彥允的人了!
接著,原本把刀指著陳彥允胸膛的人,也立刻收回了刀,站到了陳彥允身邊。那幾十個人都站到了陳彥允和葉限身后,十分的恭敬。
反轉(zhuǎn)實在是太快,葉限驚訝地看著陳彥允。
他就說,看著這老狐貍一點動靜都沒有,肯定有古怪……但他是什么時候把張居廉的人策反了的?
剛才他還演得這么悲壯,敢情都是在耍他??!
張居廉說不出話來。
他臉色慘白,而身邊一名副將,已經(jīng)用刀指住了張居廉的脖子,笑著對傅池說:“麻煩左都督,帶著您的人退后些,不然我這傷到首輔就不好了,您說呢?”
“你……你是什么時候……”張居廉啞聲問陳彥允。隨后他換了個說法,“究竟有多少人?”
“很多。”陳彥允說,“但是你永遠看不到這些,所以你肯定會輸。張大人,你知道你手底下多少人不敢信你嗎?又有多少人怨懟你嗎,我是真的數(shù)不清了?!?
張居廉卻笑了,久久說不出話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