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因為燕市成長過快的歷史原因,許多原有的小村莊來不及搬遷,就被各式各樣新建的高樓包圍起來,經(jīng)過幾十年的發(fā)展,終于形成了獨一無二的33個城中村的奇觀。在燕市的長遠規(guī)劃中,城中村不但降低了燕市的城市形象,而且還制約著經(jīng)濟發(fā)展,就象生長在人體之上的皮癬,既難看又影響身體健康,必須根治。
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整體搬遷和改造完成的城中村一共18個,大部分是位于二環(huán)邊緣的,也就是說,越是偏僻的地點,搬遷工作越容易,越接近市中心,難度就越大。也正常,越靠近市中心,地皮價格越高,經(jīng)濟利益就越大,伴隨而來的就是矛盾的增多。
夏想心中越來越清晰,城中村改造的最容易的第一階段已經(jīng)過去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進入了攻艱的第二階段。市中心外圍的城中村多半改造成了公園和游樂場等公益場所,而第二階段的城中村大部分是開發(fā)成新的小區(qū),這樣就出現(xiàn)了三方勢力的交集,改造小組辦公室代表著政府,持中立立場。開發(fā)商是承建商,他們要賺錢,要盡可能地減少開支。村民是被搬遷者,他們也有利益訴求,想要更多地獲取保障,也是正當要求。
人與人之間永遠有矛盾存在,不可能一團和氣。
夏想看資料看得有點頭疼,就起身揉揉太陽穴,又看向窗外。透過茶色的玻璃望向市政府外面的華中大街。大街上人來人往,絡繹不絕,五月的陽光灑滿每一個角落,亮得耀眼,也讓人感覺到一絲絲的熱力。天氣越來越熱了,夏天的燕市也是一個大火爐,相比之下,京城也好不到哪里去……
也不知道連若菡怎么樣了?
消失了近半年了,一點消息也沒有。說實話,夏想還真點想念她。她雖然有點任性,但堅持原則,也不會無理取鬧,更不會仗勢欺人。清冷如月光,美麗如牡丹,雖然幾次三番被他暗中小小地利用了一把,也和他有過不大不小地沖突,但憑心而論,其實她一點也不欠他什么。
相反,他其實欠她很多。
不說他讓曹殊黧留住她,暗中借她的勢,好好攪動了一下壩縣的局勢,再不說她幫他弟弟安排到單城市委工作,單是壩縣冬天里的一幕,就讓他永世難忘!
怎么能忘得了,一個一身潔白的女子,冒著漫天風雪,從京城沿著危險的山路,一路疾馳到壩縣,就為了告訴他,山路具備通車條件!怎么能忘得了,她毅然轉(zhuǎn)身離去,毫不猶豫地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,從此一去不復返,再無半點音訊,讓他連一個當面說一聲感謝的機會都沒有。
連若菡,還真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女孩……夏想笑著搖搖頭,有些人和事,過去了就過去了,不必非要計較。就象楊貝,聽說一直沒有她的消息。經(jīng)歷了人生的大變之后,難道柔弱的她,性子還能堅強起來不成?
“夏主任,喝水!”一個恭敬的聲音驚醒了夏想的遐想,他回頭一看,鐘義平正一臉靦腆地站在身后,手中端了一杯熱水。
夏想想起來了,在處理吳氏三兄弟的事件之時,鐘義平表現(xiàn)不錯,為人機靈,應變能力強,他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,就笑著接過水:“倒水喝水這樣的小事,我自己來就行了,就不用麻煩了。來,小鐘,坐下說話。”
鐘義平坐下之后,剛開始還有點局促,不一會兒就話多了起來,畢竟他和夏想年紀相仿,共同語也多,和夏想聊得還算投機。
鐘義平畢業(yè)于上海交通大學,是高材生,憑真本事進了燕市工商局。工作了兩年后,勤勤懇懇,從未出過差錯,各項考核都是優(yōu)等,但不管是升職還是福利,他都沒份。他才知道,身后沒人想要升官,就和買彩票中獎一樣,可能性微乎其微。
也不知陳市長是什么時候發(fā)現(xiàn)了他,突然一紙調(diào)令讓他來市政府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報到。雖然他不太清楚改造小組具體是什么性質(zhì)的機構,但既然是陳市長相中了他,他除了欣喜若狂之外,對陳市長更是感激不盡。
剛到改造小組他就發(fā)現(xiàn)了夏想,一個比他還年輕,但卻是和兩位主任平級的人物。他對夏想既敬畏又好奇,既對他處理吳氏兄弟的手段贊嘆不已,又對他年紀輕輕卻已經(jīng)是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副主任,大感好奇。鐘義平雖然不太會阿諛奉承,但也知道給領導端茶倒水是贏得領導好感,乘機接近領導的第一步,他就找了個機會,以給夏想送水的名義,想和夏想拉近關系。
夏想心里清楚鐘義平的來意,他也覺得小伙子還算不錯,也有意培養(yǎng)幾個自己人,就耐著性子和他聊了一聊。吳港得和曲雅欣對鐘義平接近夏想并不在意,在政府機關,想要上進的人多了去了,千方百計和領導拉近關系的人,也大有人在。對此,他們也習以為常。
不知不覺到了下班時間,鐘義平就提出要和夏想一起坐坐,夏想笑著拒絕:“不好意思,我已經(jīng)有約在先,只能下次了。”
鐘義平一臉遺憾地說道:“那好,我下次提前預約,夏主任,我可是記住你答應我的邀請了?!?
鐘義平一走,吳港得就湊了過來,一臉神秘地說道:“有活動?”
夏想見他擠眉弄眼,知道他沒想好事,就沒好氣地笑道:“別亂想了,是回一趟母校?!?
“我知道……”吳港得又換了一副笑容,不過怎么看,還是有一股賊眉鼠眼的味道,“肯定是找哪個小師妹去,對不對?”
夏想算是服了吳港得,歪打正著也不用這么準吧?
傍晚的燕市就如慢慢降溫的天氣,不再是一片沸騰,大街上車流和行人漸少,夕陽斜斜照在路上,將夏想的影子拉得長長的,象一個不真實的夢。他下了車,站在十字路口東張西望,仿佛是闊別了十幾年后,故地重游的人。
上一世大學畢業(yè)后,雖然一直留在燕市,夏想?yún)s再也沒有回建筑學院一次。現(xiàn)在再次站在建筑學院的門口,抬頭仰望學院門口的幾個鎏金大字,看著門口賣煎餅果子的熟悉的果子夫人,還有她賣汽水的可樂丈夫,夏想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以前最愛吃的早飯,就是一個煎餅果子,再加一瓶冰鎮(zhèn)汽水。
年輕真好,那時胃也真好,吃什么消化什么,從未不用擔心拉肚子。他還記得曾經(jīng)一口氣喝干了半暖瓶涼水,對,完全從水管中接的涼水,他居然一點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。真是年輕得無所畏懼,年輕的身體也有張狂的本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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