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好,神秘的海天一色成員中又多了個禿毛撣子。
周翡掃了一眼,就冷漠地收回目光,重新垂下目光,好像準備再次入定:“哦,可能吧?!?
李晟沉默了片刻,將那把舊浮塵收了回來,伸腳在周翡面前晃了一下:“我們還發(fā)現(xiàn)了一處密道,可能是通向外面的,被人以內(nèi)力震塌了山壁,現(xiàn)在路線還未完全破解開,大家正在努力清理。雖然我覺得陸搖光但凡長了腦子,就絕不會在谷中逗留,但還是為了保險起見,還是找其他的出路比較好。”
周翡這回連聲都懶得坑了,只是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,表示自己聽見了。
李晟嘮嘮叨叨,終于把所有的話題都用盡了,他頗有些苦惱地皺皺眉,無計可施地圍著周翡轉(zhuǎn)了好幾圈,突然想起了什么,話音一轉(zhuǎn)道:“對了,你知道今年春天的時候,有個什么尚書的公子到咱們寨中來了嗎?”
周翡順口接道:“什么尚書?”
“哦,那會你在外面,當時咱們有個在外地的暗樁醉酒鬧事打死了人,大姑姑派你過去拿人了――我也忘了是吏部還是什么,”李晟道,“反正差不多那個意思,聲稱自己是來上門來求親的?!?
周翡微微睜開眼。
李晟道:“看什么,就是求你。其實之前還有好多人明里暗里地來派人問過,這是頭一個下了血本,自己親自來的。”
周翡頭一次聽說還有這種事,當下啞然片刻,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(yīng),好半晌才道:“我?我一個鄉(xiāng)下土匪,那些達官貴人們?nèi)⑽一厝ジ墒裁矗?zhèn)宅嗎?”
“還不是為了巴結(jié)你爹,早年那些人不拿皇帝當回事,結(jié)果皇帝這些年越來越強勢,那些站錯隊的官們現(xiàn)在正后悔不迭,想當?shù)弁跣母挂膊怀闪?,只好四處走門路?!崩铌梢粭l胳膊肘搭在膝蓋上,手指輕輕地敲著自己嶙峋的膝蓋骨,頓了頓,又道,“那個公子哥柔柔弱弱的,好不容易走到半山腰,實在走不動了,又改坐肩輿,總算活著上了蜀山,他見了大姑姑,彬彬有禮地說為了求娶‘周家小姐’而來,你猜大姑姑什么表情?”
周翡一片空白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點神采,說道:“我娘肯定一臉莫名其妙,指不定還得問人家‘周家小姐’是哪根蔥?”
李晟大笑起來。
周翡嘴角輕輕抽了一下:“然后呢?”
“大姑姑便說‘她翅膀硬了,我管不了,你要是愿意,自己找周存說去吧’。那尚書公子哪敢上前線討姑父的嫌,便拍馬屁道‘都聽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(jié),夫人果然頗有古之巾幗豪杰遺風,那么可否請夫人代為轉(zhuǎn)達在下的意思,問問周小姐自己意下如何呢’?!崩铌梢蝗朔诛梼山牵袚Q自如,周翡倒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長了這本事。
“大姑姑便沖林師兄一招手,故意問‘她現(xiàn)在不在家,小林,你周師妹最近有信來嗎,人到哪了’,林師兄在旁邊一本正經(jīng)道‘已到滁州暗樁,因查出那敗類著實做過不少欺上瞞下之事,且拒不悔改,小師妹已經(jīng)拎著人頭去給苦主賠禮了’。”
周翡啼笑皆非道:“胡說,我拿了人就送回寨中了,幾時私自動手處刑了?”
李晟一攤手:“反正那尚書公子聽了這話,當時便綠成了一棵搖搖欲墜的韭菜,晚上就做了一宿噩夢,還發(fā)了燒,第二天連大夫也等不及,就連滾帶爬地逃下了山。”
周翡聽到這里,終于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李晟從小就混賬,從未有過當兄長的樣子,長到這么大,他還是頭一遭挖空心思說這么多話。周翡一時笑完,便領(lǐng)會了他的意思。
她沉默下來,抬眼望向整個齊門禁地的地下山谷,見原本神秘莫測的山谷被長長短短的指路木條插得到處都是,乍一看,活像一群垂頭喪氣的秧苗。
是了,還不知道李妍和吳楚楚能不能順利將消息傳出去,陸搖光他們會不會變更計劃提前偷襲,她爹能不能應(yīng)對得當。
還有四十八寨中的事,朝堂上的事,這些年,雖然李瑾容在有意放他們?nèi)v練,卻始終沒有完全卸下?lián)?,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訴她的,今天一個尚書公子,明天又不知替她將多少盤根錯節(jié)的亂七八糟事?lián)踉谕饷妗雭磉€是對他們不放心吧。
她難道也要像呂潤一樣,做個不看不聽不聞不動的懦夫,匍匐在臆想中的“天命”之下么?
“我知道了,”周翡忽然說道,“等通道清出來,你們叫我一聲,我出去探查一下,真遇到陸搖光也沒事,那老匹夫怕我?!?
李晟看了她一眼,知道意思已經(jīng)傳達到,當下便不再多說,輕描淡寫地一點頭后走開了。
周翡深吸一口氣,收拾心情,重新入定調(diào)息,這回,她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重視起遲遲不見好的內(nèi)傷。不知坐了多久,不遠處好像誰大喊了一聲“這有東西,快來看”。
那聲音配上回聲,炸雷一樣,周翡一驚,好不容易凝聚的一點內(nèi)息再次消散在她受損嚴重的經(jīng)脈里。
周翡皺眉睜眼,感覺自己全然是在浪費時間,她心里將所有自己知道的內(nèi)功心法背了個遍,沒找到什么好辦法,忽然鬼使神差地一抬眼,望向石壁上齊物訣的后半段。
那些古怪的字跡帶著撲面而來的兇煞之氣,呼嘯而來,直指周翡。
這一回,周翡卻沒有因為眼睛刺痛而移開目光,她的三魂七魄被李晟從一場渾渾噩噩的大夢里喚醒,破雪刀正要重新鎮(zhèn)住她的神魂,遭此攻擊,第一反應(yīng)便是相抗。
電光石火間,無數(shù)招式從她心頭閃過,一股沒有來由的戰(zhàn)意從周翡原本無波無瀾的心里破土重生。她死氣沉沉的氣海劇烈震動,方才因被打擾而半途消散的內(nèi)息立即響應(yīng)著死灰復燃,重新凝聚起來,游過她受損的經(jīng)脈,刮骨似的疼。
至此周翡已經(jīng)感覺出有異,她本應(yīng)立即收功,不再看那石壁,可是破雪刀好像和那墻上的刀斧痕跡有某種共鳴,她耳邊眼前產(chǎn)生無邊幻覺,整個人好像被魘住了一般,連眼珠都動不了,掌心漸漸滲出血來,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……最要命的是,她的朋友們都以為她在專心調(diào)理內(nèi)傷,全往方才傳來喊聲的方向去了,身邊連個可以求助的都沒有!
她遭受嚴重打擊的時候,因為受傷過重,躲過一劫。如今好不容易想要重新振作,卻莫名其妙遇到這種事故!
周翡簡直欲哭無淚。
而就在這時,整個禁地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,一道不祥的天光竟從某個地方射入暗無天日的地下谷,外面的人聲隱約傳來。
陸搖光這大傻子,居然現(xiàn)場演了一出何為“有志者事竟成”,果真在這么長時間之內(nèi)什么都不干,專心掘地三尺……不對,少說有三百尺,挖穿了禁地的機關(guān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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