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的意思，今晚不是意外？是季歲歲……”沈桃桃覺得難以置信。

按照他們原有的計劃，七叔公看到季歲歲搞定了張尋，就會認(rèn)為“窯務(wù)監(jiān)察使”形同虛設(shè)，同意季歲歲簽下文書，建窯燒磚。并且在看到利益后，就會伸出毒手，到時候便能將季家內(nèi)里的牛鬼蛇神一網(wǎng)打盡。

季歲歲沒有理由，在這個時候以身為餌去冒險啊。

張尋更是驚得差點(diǎn)一口氣沒上來，她……她怎么敢的？

謝云景將沈桃桃重新拽回來塞進(jìn)大氅里，“季耀祖撬門動靜那么大，以她的警覺不可能毫無察覺?！?

他的語氣篤定，“她就是故意等季耀祖撬開門栓，才吹響哨子。她要的就是讓黑風(fēng)在所有人面前啄瞎他的眼睛，逼七叔公在暴怒下，徹底威信盡失。而她借今晚的血告訴所有人，季家，她季歲歲說了算?！?

“她……”沈桃桃張著嘴，卻不知道還能說什么，只喃喃道：“她明明可以等……”

張尋更是聲音嘶啞，“她怎么敢拿自己……”

明明說好按照計劃的。

“萬一哨子沒響，萬一黑風(fēng)沒來……萬一……萬一季耀祖那個畜生得手了……她怎么辦？”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
謝云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兩個被真相沖擊得心神俱震的人。他緩緩抬起手，輕輕拂了拂沈桃桃耳邊的碎發(fā)，好似一種輕柔的安撫。

“她不是你們看到的那個需要保護(hù)的季歲歲。她是血雨腥風(fēng)里活下來的復(fù)仇者。她的心比這寧古塔的雪更冷。而她的路也注定要用血鋪就?！?

誰也擋不住。

驛站官署的暖閣里，爐火噼啪，卻驅(qū)不散沈桃桃心頭的涼意。她裹著謝云景寬大的大氅，小臉埋在領(lǐng)口的絨毛里，只露出一雙悶悶不樂的眼睛。

張尋像個霜打的茄子，蔫頭耷腦地坐在矮凳上，高大的身軀縮成一團(tuán)，手里無意識地搓著一塊炭灰，搓得滿手黑。

他現(xiàn)在腦子里亂糟糟的，全是季歲歲那張清冷的臉，還有自己白天那副蠢樣。

“原來是這樣，”沈桃桃悶悶的聲音從領(lǐng)口傳出來，“她白天答應(yīng)跟張尋演‘美人計’，壓根兒就不是為了配合我的‘釜底抽薪’，她是為了逼季耀祖那條瘋狗晚上去咬她，她早就計劃好了，拿自己當(dāng)餌?！?

她越想越憋屈，猛地抬起頭，眼圈有點(diǎn)紅：“我還傻乎乎地以為在幫她，結(jié)果我給的哨子，倒成了她引黑風(fēng)啄瞎季耀祖眼睛的引子，我像個傻子一樣被她牽著鼻子走。”

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張尋，搓炭灰的手更用力了，炭灰簌簌落下。他抬起頭，聲音干澀：“我還以為，她白天看我那眼神雖然冷，但總歸是有點(diǎn)不一樣的。我以為我好歹算是她的人了?！?

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，比哭還難看，“結(jié)果，我就是個就是個她用來刺激季耀祖的工具，還是用完就扔的那種。”

沈桃桃一臉失落，也沒心思安慰他。

暖閣里一時只剩下爐火噼啪聲和窗外呼嘯的風(fēng)聲。

“呵?！币宦晿O輕的笑聲響起。

謝云景坐在書案后，看著兩個“小苦瓜”，心里無奈，“別失落了，季歲歲不按你的計劃走……”他停下，走過來用手掰過沈桃桃的頭，“是因?yàn)樗饶銈兏宄?，季家那些藏在陰溝里的齷齪勾當(dāng)?！?

他修長的手指刮了刮沈桃桃皺起來的小鼻子，“她不按照你們的計劃來，不是因?yàn)椴恍湃文銈?，反而是因?yàn)椋幌氚涯銈兯阌嬤M(jìn)去?！?

季歲歲雖然報仇心切，卻還是沒將沈桃桃拖進(jìn)季家這灘又臭又臟的渾水里。

這也是為什么今晚，謝云景愿意走這一趟，打碎七叔公的老牙的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