涂明的父母住在學校里。兩個老人在高校一輩子,跟知識打交道,對外面的世界知之不多,這在現(xiàn)如今太少見了。
涂明其實跟父母很像,幾乎沒離開過這一片。幼兒園、小學、中學、大學,都在方圓五公里內(nèi),畢業(yè)后在學校里教了兩年書。在父母眼中,他唯一叛逆的一次就是從學校辭職,去到社會企業(yè)。
父母的家里很安靜。
兩個老人住七十平的房子,倒是不局促,也沒動過搬出去的念頭,就這么住著挺好。好像涂家人對物質(zhì)沒有什么過強的欲望,說到底骨子里還有讀書人的清高。這清高真是遺傳。
涂明進門的時候父親涂燕梁在看新聞,母親易晚秋在澆花。
易晚秋看到他進門就讓他去洗手,無意間瞥見他破了的嘴角覺得少見,就問他:“你嘴怎么了?”
“打架了。”涂明輕描淡寫,他不覺得受傷有什么,也怕老人大驚小怪。
“打架了?跟誰打的?”
“有人騷擾我下屬,我出手相幫了?!?
易晚秋仔細看了看,倒是不嚴重,只是有點破相,不好看。拉著涂明坐在沙發(fā)上跟他閑聊:“光天化日騷擾?還有這種事?法治社會呢?!?
“前男友?!?
“分手了來騷擾?那姑娘沒事吧?”
涂明想起盧米張牙舞爪的樣子,真沒吃虧:“沒事?!?
“那就行?!?
“不會是上次早市碰到的姑娘吧?”那姑娘易晚秋記得,挺好玩,不好惹,倒是能做出打架的事。老人也聰明,一猜就中。
涂明對易晚秋的敏銳不稀奇,卻也覺得挺好玩,盧米掛著打架的相嗎?忍不住笑了一聲:“您真是敏銳?!?
“猜對了?那看來我這腦子和眼光還行。”
“特別行?!?
涂燕梁眼從電視上移到涂明臉上,看了會兒終于說:“逞兇斗狠并非英雄好漢,下次遇到這樣的事先報警?!?
“好的?!蓖棵魃眢w靠在沙發(fā)上,跟涂燕梁一起看新聞。他們家每天的必看節(jié)目就是新聞,幾十年如一日,雷打不動。涂燕梁看新聞,卻不點評。
父子倆安靜看新聞,易晚秋去炒菜,特別有章法。新聞播完了,涂明去廚房幫易晚秋打下手。易晚秋將黃瓜遞給他洗:“切絲。”
“好?!?
易晚秋看了眼客廳,悄悄說道:“邢云昨天來了?!辈幌胱屚垦嗔郝牭健π显坪屯棵麟x婚的事,涂燕梁有不同的看法。他認為離了就離了,不該再過從甚密。
“干什么來?”
“她爸爸院子里種的菜熟了,摘了一些黃瓜西紅柿送來,還抱了一個大南瓜?!?
易晚秋跟邢云關(guān)系好,婆媳兩個沒有紅過臉。兩個人的性子都沉靜,愛好相同,專業(yè)相通。涂明離婚的時候易晚秋難過好一陣子,覺得這段大好姻緣就這么散了有點可惜。
涂明看了眼角落里的南瓜,對易晚秋說:“你跟她關(guān)系好,你們相處你們的,挺好?!?
“你們兩個還有復(fù)婚的可能嗎?我看邢云的樣子似乎是沒斷了念想?!?
“沒有?!蓖棵鞴麛嗷卮穑骸岸家呀?jīng)過去了,沒必要了。破鏡不能重圓,覆水也難收。沒必要強求。”
“還是感情不深?!币淄?
秋突然這么說。
起初看他們過日子,波瀾不驚的,頗有結(jié)婚二三十年的人的風格,兩個人做事有商有量不紅臉,易晚秋都能替他們看到頭。老人覺得這樣沒什么不好,至少穩(wěn)定,沒想到一鬧就鬧到了離婚。
涂明沒辦法評價感情深淺,畢竟戀愛兩三年,結(jié)婚三四年,離婚的時候他也難過。人心都是肉長的。
易晚秋見他不講話,就談了口氣。
吃飯的時候涂明手機響,他看了眼來電提示:邢云。
不想讓父母過問太多,走到陽臺接起電話:“有事?”
“你能來幫我個忙嗎?”邢云那頭聽起來亂七八糟,聲音里有忍不住的哭腔:“家里被盜了?!痹谛显菩睦?,涂明是那個即便離婚了也還是可以信任的人。
“報警了嗎?貴重物品丟了嗎?”涂明問她。
“報警了。警察馬上就到?!毙显祁D了頓:“婚戒丟了?!?
“你男朋友呢?”
“他出差了?!?
“好的,我四十分鐘到?!?
涂明回到餐桌上,快速吃了飯,出了門。臨出門前易晚秋問他去哪兒,他想了想沒說邢云家里被盜的事,怕老人擔心,也怕老人問東問西。
上車的時候先給邢云的姐姐邢露打了一個電話,把事情說了。然后對邢露說:“你一起來吧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