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雁見自家娘子從木匣的下層拿出一張折紙,遂問道:“這是什么?票據(jù)?”
戴纓將折紙展開,看了一眼,將上面的字牢牢記在腦子里,又將它放入袖籠里。
歸雁見自家主子不答,掉轉(zhuǎn)話頭,說道:“婢子心中困惑,一直不得解,我問阿左哥,他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?!?
“何事?”
“那晚小木屋,圍坐篝火,安管事說黑衣人很可能是羅扶國派來的,如今我們好不容易逃過一劫,不躲遠(yuǎn)些,怎么還往他們國都走,豈不是羊入虎口?”
歸雁想不明白,一直想問自家娘子,偏這兩日娘子同家主形影不離,尋不著機會。
之后又補問了一句:“為什么不干脆回大衍?”
戴纓將黑木匣關(guān)上,聲調(diào)平平:“比起羅扶……大衍更危險,也許只有往羅扶中心走,他才能求得一線生機?!?
歸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。
接下來,又是一路顛簸,然而,眾人的心境卻全然不同。
在離開這座邊陲小鎮(zhèn)后不久,一則驚天消息,往羅扶境內(nèi)鋪天蓋地而來,這則消息便是,大衍使團在邊境遇襲,全員罹難,樞密使陸銘章亦在其中……
而陸銘章等的就是這則宣告他“死亡”的消息,“嗒——”的一聲輕響,一個牢固的鎖扣被打開了。
走走停停,行了一路,終于到了羅扶京都。
城門口排著隊,皆是從外進羅扶都城之人,有本地人,也有外來的商旅或是游人。
戴纓揭起車簾往外看去,城門衛(wèi)正對進城之人核查身份,心里不免有些慌亂。
他們本是赴羅扶接引金城公主的大衍使團,到了羅扶當(dāng)受最盛大的招待,然而現(xiàn)下,不得不提心吊膽,生怕被人揭露身份。
就在戴纓擔(dān)心時,馬車在城門不遠(yuǎn)處停了下來,車壁從外叩響,長安的聲音低低傳來。
“夫人不必?fù)?dān)心,無事的?!?
戴纓應(yīng)了一聲“好”。
馬車再次前行,往城門駛?cè)?,然后速度越來越慢,車外的人聲越來越大?
“停下!”
一個操著羅扶口音,應(yīng)是城衛(wèi)的人叫喊道。
馬車停了下來,不再往前。
“哪里來的?”城衛(wèi)問道。
“我們從大衍而來,到貴國都城探親?!遍L安說道。
那城衛(wèi)“嗯”了一聲,再問:“把戶帖和公驗?zāi)贸鰜砬魄啤!?
所謂戶帖,就是戶籍憑證,上面標(biāo)有持帖人的各類信息,而公驗則類似于通行證,想要進入別人的城池,需經(jīng)過一系列勘驗和登記,方能放行。
戴纓在車?yán)锫犞?,心提到了嗓子眼,兩手緊張地絞著,外面沒了聲音,于是揭起窗簾一角,往外看去。
就見那城衛(wèi)手里拿著相關(guān)文書翻看,一臉的不耐,嘴里喃喃念著:“陸晏……”
然后抬起頭,說道,“把車簾揭開,讓我們核查?!?
就在那城衛(wèi)欲往馬車走來時,長安伸手?jǐn)r住:“我家主人攜了女眷,多有不便,望官爺通融?!?
城衛(wèi)哪里肯依,就要大聲呵斥,長安一手按在他的肩上,如同提小雞兒似的,將那城衛(wèi)錮到跟前,湊過去,低聲說著什么。
在戴纓看來,原本姿態(tài)高傲的城衛(wèi)不知聽到了什么,還是看見了什么,肩背變得佝僂,彎著腰,點頭搗蒜,再不問一句話,大叫著讓前面放行。
車馬駛過城大門,入到城里,直到這會兒,戴纓才算完全放下心,開始打量這座異國都城。
此時已是傍晚時分。
其實同大衍并無太大不同,寬大的街道,鋪著灰白的石板,兩邊樓宇林立,有酒肆、茶館、米油鋪,還有就是每個繁華地段都有的青樓館。
兩國緊鄰,風(fēng)俗習(xí)慣并無太大差別,就連說話也只是口音不同。
馬車行了一程,停到一間酒樓,經(jīng)過一路遠(yuǎn)行,仍是先于酒樓暫歇,松乏身子,養(yǎng)精蓄銳,再做之后的打算。
國都的客棧比邊陲小鎮(zhèn)的客棧更寬敞,屋室裝整得也夠雅致,窗臺邊的長案燃有香爐,分里外間,以珠簾隔開。
一路走來,實在乏累,戴纓和陸銘章沐洗過后,小坐了會兒,便躺到榻上睡去了。
次日醒來,她發(fā)現(xiàn)身邊空著,這一覺睡得沉,竟不知陸銘章幾時走的。
歸雁進屋替她梳洗。
“大爺呢?”戴纓問道。
“才走沒多大會兒,爺帶著長安出門了,給娘子留下了三名護衛(wèi)。”歸雁給戴纓簡單地綰了個發(fā)式,問道,“婢子買了些頭油,可香,要不要往鬢發(fā)抹些?!?
“頭油?哪兒呢?”戴纓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