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甲衛(wèi)隊列森然,將三人圍在中央,冰冷的甲胄在月光下泛著死寂的光。
為首的隊正是一個滿臉虬髯的漢子,他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下令:“跟上,別?;??!?
賀清源腿肚子發(fā)軟,幾乎是被人架著往前走。他身上的朝服早已被冷汗浸透,在這皇陵的陰風(fēng)里,凍得他牙關(guān)都在打顫。他數(shù)次想開口向張帆求救,或者說些什么,但每次對上那些玄甲衛(wèi)冷漠的臉,就把話又咽了回去。
“你倒是很鎮(zhèn)定?!敝炝芮遄咴趶埛韨?cè),壓低了聲線。
“不鎮(zhèn)定,難道要哭嗎?”張帆回答,“哭了,他們會放我們走?”
朱淋清沉默了。她知道張帆說得對。從他們踏入皇陵的那一刻起,就已經(jīng)沒有退路?,F(xiàn)在每一步,都是在刀尖上跳舞。
“京都那邊……”她還是沒忍住。
“按計劃行事,就會有結(jié)果?!睆埛驍嗔怂?,“現(xiàn)在想那些沒用,顧好眼前?!?
他能感覺到,至少有四道氣機鎖死了自己。這些玄甲衛(wèi)都是百戰(zhàn)余生的精銳,殺氣凝練如實質(zhì)。只要他稍有異動,瞬間就會被斬成肉泥。
萬寶樓今夜必然血流成河。朱家的死士,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盟友,會將王家的臉面徹底撕碎。但這還不夠,供奉堂和城防軍的主力必須被拖死在那里,才足以給皇陵的防衛(wèi)撕開一道真正的口子。
張帆的思緒在飛速轉(zhuǎn)動。
李信的反應(yīng)比預(yù)想中要快。這意味著皇陵內(nèi)部的防御力量,比情報中描述的更強。他只帶走了親衛(wèi),卻把大部分人留了下來。他既想去驗證真?zhèn)?,又防著我們是調(diào)虎離山。
這是一個死局。
他們被押解著,穿過一條由白石鋪就的神道。道路兩側(cè),矗立著巨大的石人石馬,面目模糊,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。風(fēng)穿過石像群,發(fā)出嗚嗚的鬼哭,敲打著每個人的心防。
“站住?!彬镑钻犝蝗惶?。
隊伍停下。他走到張帆面前,粗重的呼吸幾乎噴到張帆臉上。
“我不管你們是什么唐門王家的人,也不管你們和指揮使大人達(dá)成了什么交易?!彼蛔忠痪涞卣f,“在這里,我說了算。我的規(guī)矩,就是讓你們死,你們就得立刻死?!?
張帆沒有回應(yīng)。
“你好像不怕?”虬髯隊正的鐵手按在了刀柄上。
“我為什么要怕?”張帆反問,“你拔刀,我人頭落地。這很簡單。但然后呢?指揮使大人回來,發(fā)現(xiàn)他人證沒了,線索斷了,泄密的內(nèi)鬼還在暗處笑。你猜,你的腦袋,還能不能留在脖子上?”
虬髯隊正的手臂肌肉繃緊了。
“你以為我不敢?”
“你敢?!睆埛幕卮鸪龊跛饬?,“玄甲衛(wèi)沒有不敢殺的人。但你不會這么做。因為你不是蠢貨,殺了我們?nèi)齻€,對你沒有任何好處,卻要背上天大的干系。你賭不起?!?
周圍的玄甲衛(wèi)都握緊了武器,氣氛凝固到了極點。
賀清源已經(jīng)面無人色,幾乎要癱軟在地。
“好,很好?!彬镑钻犝砷_了刀柄,“我倒要看看,你們能玩出什么花樣。走!”
隊伍再次啟動。
朱淋清暗中向張帆遞了個詢問的示意。張帆微微搖頭,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。
這個隊正,是李信的親信。他在試探我。如果我剛才流露出半分怯懦,他會立刻動手。李信給他的命令,恐怕不止是“護(hù)送”這么簡單。
張帆心頭雪亮。李信那只老狐貍,看似妥協(xié),實則步步為營。他去坤字殿是真,但他也留下了后手。只要張帆這邊有任何問題,這支隊伍會立刻執(zhí)行清理。
他們所謂去核對名錄,更像是一場驗尸。
如果坤字殿的“巫祀骨罐”還在,那他們?nèi)齻€就是憑空捏造罪名的賊人,死不足惜。
如果骨罐真的沒了,那他們就是知曉絕密的外人,更要死。
無論結(jié)果如何,他們都站在懸崖邊上。唯一的生機,就是把水?dāng)嚨酶鼫?,渾到李信不敢輕易下手,不得不依靠他們?nèi)ゲ槌鰞?nèi)鬼。
不多時,一座宏偉的宮殿出現(xiàn)在神道盡頭。
祭祀殿。
整座大殿由巨大的黑巖砌成,沒有一根梁柱,穹頂高聳,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。殿門緊閉,門口立著兩尊面目猙獰的銅澆異獸。
虬髯隊正上前,用一種特殊的節(jié)奏叩擊殿門。
“三長兩短,開門?!?
沉重的門軸轉(zhuǎn)動聲響起,殿門開了一道縫。一個須發(fā)皆白的老宦官從門后探出頭,他提著一盞燈籠,燈火幽幽,照得他那張滿是褶子的臉宛如風(fēng)干的橘皮。
“王隊,指揮使大人不是下令,今夜任何人不得靠近祭祀重地嗎?”老宦官的嗓音尖細(xì)刺耳。
“少廢話,陳監(jiān)?!彬镑钻犝脸鲆粔K令牌,“指揮使大人有令,帶三個嫌犯,核對坤字配殿的器物名錄。開門。”
陳監(jiān)看到令牌,臉上的疑慮消退了些,但看向張帆三人的表情卻充滿了嫌惡與警惕。他慢吞吞地打開殿門,側(cè)身讓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