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宮的出口,是一線天。
腐朽的空氣被清洌的山風取代,朱淋清扛著張帆,踉蹌著踏出最后一步。刺目的天光讓她闔了闔眼,再睜開時,世界已經(jīng)變了顏色。
死寂。
岐山廢墟,本該有風聲,有鳥鳴,有殘垣斷壁在日光下的沉默。但此刻,一切聲音都被抽離了??諝饽郎孟褚粔K鐵,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殺氣。
不是一個人的,而是一張網(wǎng),從四面八方,無聲無息地收緊。
“出來吧?!敝炝芮鍥]有放下張帆,她的聲音因為虛弱而有些沙啞,卻異常平靜。
廢墟的陰影里,一道道人影走了出來。他們穿著統(tǒng)一的玄色勁裝,袖口用金線繡著鷹隼的圖樣。行動間悄無聲息,隊列整齊,仿佛從地里長出來的軍隊。他們不是江湖人,而是朝廷的鷹犬。
為首的一人,沒有穿那身玄衣,而是一襲銀白色的軟甲,身形挺拔,面容俊朗,只是那份俊朗被一種過分的冷靜所沖淡,顯得有些非人。
“朱姑娘,辛苦了。”他開口,語氣平和地像是在談?wù)撎鞖猓拔覀儊斫訌埞踊鼐?。?
“你們是誰?”朱淋清的身體繃緊,僅存的真氣在體內(nèi)緩緩流動,隨時準備拼死一搏。
“夏國,鷹揚衛(wèi),指揮使,應(yīng)昭。”銀甲男子報上名號,像是例行公事,“奉陛下口諭,請張公子入京,協(xié)助調(diào)查一樁舊案。”
“請?”朱淋清冷笑,“這陣仗,可不像是請人做客?!?
應(yīng)昭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:“張公子身負的東西,太過危險,我們必須確保萬無一失。這既是為他好,也是為天下蒼生好?!彼D了頓,話鋒一轉(zhuǎn),“樓主沒告訴你嗎?這件事,已經(jīng)不是你們能插手的了?!?
樓主!
朱淋清的心重重一沉。他們知道樓主的存在!這已經(jīng)不是簡單的追捕,而是來自更高層面的博弈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?!彼缚诜裾J,“他受了重傷,需要靜養(yǎng)。你們要是想用強,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?!?
“何必呢?”應(yīng)昭搖了搖頭,像是在惋惜一件易碎的珍品,“朱姑娘天資卓絕,未來不可限量,何苦為了一介‘廢人’,斷送自己的前程?”
“廢人?”朱淋清像是被這兩個字刺痛了,“你再說一遍?”
“一個連自身力量都無法控制,隨時可能被詛咒吞噬的怪物,不是廢人是什么?”應(yīng)昭的話語不帶任何情緒,卻比任何羞辱都更傷人,“我們是在‘回收’一件失控的武器,僅此而已。朱姑娘,讓開吧,這是你最后的機會。”
“做夢!”
朱淋清厲喝一聲,將肩上的張帆猛地向后一甩,讓他靠在一塊斷壁上,自己則搶身上前。她那只結(jié)著黑霜的手臂還未完全恢復(fù)知覺,只能單手持劍,劍光如練,直刺應(yīng)昭的咽喉。
這一劍,是她全部氣力的凝聚。
然而,應(yīng)昭甚至沒有動。他身旁的兩名玄衣衛(wèi)士踏前一步,手中制式的長刀交叉一架,便精準地鎖住了她的劍鋒。
“鐺!”
金鐵交鳴之聲刺耳。巨大的反震力道傳來,朱淋清虎口一麻,長劍險些脫手。她本就力竭,對方卻是以逸待勞的精銳。
“拿下?!睉?yīng)昭淡淡地吐出兩個字。
四名玄衣衛(wèi)士如同鬼魅,從不同角度撲了上來,他們的目標不是殺人,而是擒拿。刀光織成一張網(wǎng),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。朱淋清咬著牙,身形急轉(zhuǎn),劍光潑灑,卻只能勉強自保。每一次兵刃的碰撞,都讓她體內(nèi)的氣血翻涌不休。
“噗!”
又一次硬拼后,她再也壓不住傷勢,一口血噴了出來,染紅了身前的衣襟。
“沒用的……”應(yīng)昭站在圈外,像個局外人,“我們的鷹揚衛(wèi),每一個都曾與‘蛻凡者’交過手。你的招式,對他們而,破綻百出。”
就在一名衛(wèi)士的長刀即將拍中她后心的瞬間,一股極致的寒意,毫無征兆地從她身后爆發(fā)。
那是一種能凍結(jié)靈魂的冷。
靠在斷壁上的張帆,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站了起來。他的雙眼緊閉,臉上重新浮現(xiàn)出那些黑色的死紋,并且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深,更猙獰。他的身體微微弓著,像一頭即將撲殺的野獸。
“嗯?”應(yīng)昭第一次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,“蘇醒了嗎?不……是本能在作祟?!?
一名玄衣衛(wèi)士離得最近,他反應(yīng)極快,棄了朱淋清,轉(zhuǎn)身一刀劈向張帆。
張帆沒有躲。
他只是抬起了手。
“咔嚓!”
那名衛(wèi)士連人帶刀,瞬間被一層厚厚的黑冰所覆蓋,凝固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,臉上還保持著錯愕的表情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。
“散開!結(jié)陣!”應(yīng)昭的語氣終于有了一絲波動,但依舊是命令,而非驚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