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醒來，蘇婉清一照鏡子，眼眶腫得像兩顆浸了水的核桃仁，眼下的烏青深得能掐出墨來。

她擰了塊冰毛巾敷了足足一刻鐘，眼皮還是發(fā)沉地耷拉著，只好對著鏡子仔仔細(xì)細(xì)描了層遮瑕，又加重了眼尾的眼線，才勉強把那股子哭腫的狼狽壓下去幾分。

可剛踩著樓梯往下走，客廳里一道身影就讓她腳步頓住。

居然是蘇婉寧。

這女人穿了條素白的連衣裙，料子軟塌塌地貼在身上，倒襯得她肩頸線條愈發(fā)纖細(xì)。

一頭黑長發(fā)沒扎，松松地垂在肩頭，幾縷碎發(fā)貼在頰邊，瞧著格外楚楚可憐。

她沒像往常那樣端著姿態(tài)，反而雙手在身前緊緊絞著裙擺，指節(jié)都泛了白，下唇被牙齒咬得發(fā)紅，連坐著都腰背緊繃，活像只誤入陌生領(lǐng)地的小鹿，滿是無措。

蘇婉清心里犯了嘀咕。

從前蘇婉寧是謝家老宅的常客，謝閆塵待她熱絡(luò)，謝絲微也總拉著她聊天，可自從閔芫華回來，明里暗里嫌她是“小三的女兒”登不得大雅之堂，蘇婉寧便再沒踏進(jìn)來過。

她最是愛面子，從不會自討沒趣。

今兒這陣仗，倒真是稀奇。

再看餐桌那邊，老太太的位置空著，只有謝閆塵和謝秋英坐著，謝絲微也沒下樓。

蘇婉寧明明來了，卻沒敢挨近餐桌，只孤零零地坐在客廳沙發(fā)上。

茶幾上擺著袋吐司，一盒沒開封的牛奶，顯然是給她的“招待”，可她連碰都沒碰，指尖只是反復(fù)摩挲著裙擺，眼神時不時往餐桌那邊瞟，滿是忐忑。

直到聽見蘇婉清的腳步聲，蘇婉寧才猛地抬頭，像受驚似的顫巍巍站起身，聲音細(xì)得跟蚊子哼似的：“婉清姐……”

她咬著下唇，一雙眼睛水汪汪的，眨了兩下，眼尾就泛了紅，活脫脫一副“我犯了錯但我很委屈”的模樣。

蘇婉清下意識朝謝閆塵看過去，可那男人正慢條斯理地用叉子戳著煎蛋，眼皮都沒抬一下，仿佛客廳里的蘇婉寧只是件無關(guān)緊要的擺設(shè)。

這態(tài)度可太反常了。

從前謝閆塵見了蘇婉寧，哪回不是熱絡(luò)地湊上去，噓寒問暖沒完沒了。

今兒人都找上門了，他倒裝起清高了？

蘇婉清還沒琢磨透，蘇婉寧已經(jīng)小步挪了過來，沒等開口，眼淚先掉了下來，砸在白色裙擺上，暈開一小片濕痕。

她雙手還在絞著裙子，紅著眼眶仰頭看蘇婉清，那模樣，可憐得能讓人心都軟下來。

“婉清姐，我、我是來跟你解釋的……”

她哽咽著，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說話間還偷偷瞥了眼餐桌旁的謝閆塵。

昨天掛了謝閆塵的電話后，她像往常那樣發(fā)消息撒嬌，可消息石沉大海。

今早打電話，也始終是忙音。

直到此刻，謝閆塵連個眼神都沒給她，她才真的慌了，想起昨晚他那句“我再也不會見你”，心都揪成了一團(tuán)。

天沒亮她就往謝家老宅跑，明知老太太見了她要動氣，還是硬著頭皮等，連妝都沒化，故意露出眼底的青黑，就是想讓謝閆塵看見她的憔悴。

可等了這么久，謝閆塵只有一句淡淡的“坐那吧”，再沒多余的話。

她知道，這次不哄好蘇婉清，謝閆塵是不會消氣的。

“昨天……我和閆塵哥真的什么都沒發(fā)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