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凌川松開了姜姝寧的手腕,那股幾乎要將她焚燒的灼熱視線也終于挪開。
他側(cè)過身,擋在她與孫神醫(yī)之間,聲音恢復(fù)了往日的沉穩(wěn),只是那份嘶啞無論如何也掩蓋不?。骸皩O神醫(yī),麻煩你給她看看,傷口有沒有裂開?!?
孫神醫(yī)一邊給姜姝寧把脈,一邊嘀咕:“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。大人這幾日不眠不休,人都快熬成鐵人了。姑娘你再不醒,老夫真怕要一口氣診兩個(gè)病人?!?
姜姝寧聽著,心里沒有半分動容,只覺得諷刺。
不僅蕭凌川親自陪她演戲,他身邊的人也隨之入戲,齊(心)協(xié)力演出一場“失而復(fù)得”的戲碼。
蕭凌川像是察覺到什么,輕咳一聲:“孫神醫(yī),姝寧她恢復(fù)記憶了?!?
“原來如此?!睂O神醫(yī)立刻認(rèn)真把脈,點(diǎn)頭道,“看來是那蠱蟲被除去,王妃便記起從前的事了。這是好事!”
姜姝寧深以為然。
恢復(fù)記憶,何其痛苦,又何其慶幸。
幸好,她記起來了。
記起了那些被他親手碾碎的愛意與尊嚴(yán)。
這樣,她便不會再被同一塊石頭絆倒,再摔得粉身碎骨一次。
孫神醫(yī)檢查完傷口,又開了一副新的方子,叮囑了幾句,便被蕭凌川打發(fā)了出去。
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他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走到床邊,用勺子輕輕攪動,吹了又吹,才遞到姜姝寧嘴邊:“姝寧,來,把藥喝了?!?
他的神情溫柔得能掐出水來,那雙桃花眼里盛滿了小心翼翼的討好。
若是沒有記起那些往事,姜姝寧大概又會像個(gè)傻子一樣,被他這片刻的溫情迷惑,感動得一塌糊涂。
可現(xiàn)在,她只覺得心口一陣不適。
她偏過頭,躲開了那把勺子,聲音冷得像冰:“我自己來?!?
他的手僵在半空,眼里的光亮瞬間黯淡下去。
他沒有勉強(qiáng),只是把碗遞給她,低聲說:“小心燙。”
她接過碗,面無表情地一飲而盡。
藥汁苦澀,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里,可再苦,也苦不過她心里的那份荒唐和悲涼。
她到底算什么?
一個(gè)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?
想來是姜瑤真那邊沒給他好臉色,他才想起她這個(gè)被他棄之敝履的王妃,想在她這兒找回被重視的滋味。
又或者,是她從前把他伺候得太舒坦,他如今失了那份體貼,覺得不習(xí)慣了。
不管是哪種可能,都改變不了他曾踐踏她的真心這個(gè)事實(shí)。
遲來的深情比草賤。
她若這么輕易就原諒了他,那從前受的那些苦,流的那些淚,豈不都成了笑話?
而下一次,他若再想將她踩入泥沼,只會更加肆意妄為,毫無顧忌。
接下來的日子,蕭凌川將這份“溫柔”發(fā)揮到了極致。
他親自喂她喝粥,給她上藥,甚至連擦拭身體這種事,他都想親力親為。
姜姝寧自然是冷著臉拒絕,他也不惱,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,看著婢女們做完,再親手為她掖好被角。
他看她的眼神,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復(fù)得的絕世珍寶。
可在姜姝寧眼里,自己不過是他一時(shí)心血來潮的補(bǔ)償。
他越是這樣,她心里的墻就筑得越高。
他們的相處,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循環(huán)。
他不停地付出,她冷漠地接受,誰也不肯先打破這層薄冰。
回京的日程因?yàn)榻瓕幍膫麆菀煌显偻稀?
雖然姜天澤被姜丞相關(guān)在相府里,暫時(shí)避免了對蕭凌川通敵的污蔑,但蕭凌川身為攝政王,長期滯留南朔,朝中早已怨聲載道。
終于,御史臺那幫老頑固坐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