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風樓
這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銷金窟,往日里鶯歌燕舞,此時雖因戰(zhàn)亂蕭條了不少,但對于某些依然沉醉于夢死的人來說,這里仍是避風港。
天剛蒙蒙亮。
姑娘憶蝶的閨房內。
崔景猛地從床上坐起,頭痛欲裂。
他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玉佩,卻摸了個空。
昨晚為了不引人懷疑,他和往常一樣豪擲千金買酒,用了隨身的羊脂玉抵錢。
“崔公子,您醒了?”
憶蝶披著一件薄紗,正坐在銅鏡前梳妝。
若是往日,崔景定會上前調笑一番,但此刻,他只覺得渾身發(fā)冷。
“外面……怎么樣了?”崔景聲音沙啞地問道。
“亂著呢?!?
憶蝶透過窗縫往外看了看,嘆了口氣,“聽說肅馬軍已經接管了全城。”
肅馬軍是陳木的,人盡皆知。
陳木單槍匹馬擊敗了贏無雙,現在是整個京城,不,整個南虞的英雄,名望高得嚇人。
坐上皇位也不奇怪。
相比之下,崔景就……
誰不知道崔景和陳木有仇?
當初在金風樓里,兩人為了李若薇爭風吃醋的事,憶蝶可是親眼看見的。
大人物的事情,當然輪不到憶蝶這樣的青樓女子來關心。
只是沒想到……
曾經那個揮金如土、意氣風發(fā)的崔大少爺,也有這樣的一天。
憶蝶往后瞥了一眼,只見崔景眼窩深陷,胡茬凌亂,像極了一條喪家之犬。
“我有點事,現在得出城。”
崔景從床上跳下來,慌亂地穿著靴子,“憶蝶,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出城?”
“出城?”
憶蝶放下梳子,“公子說笑了。以您的身份,只要走到城門下,難道還有人敢攔你么?”
“我不能暴露身份!”崔景急道。
他在屋里團團轉,抓著頭發(fā),嘴里不停嘟囔著:“想想辦法,我現在就得走?!?
憶蝶看著他這副模樣,想起昔日這位公子哥給自己花的銀子,心下一軟。
“辦法……倒也不是沒有。”
憶蝶遲疑道,“只是要委屈公子一下。”
“你說!”
“我常常去城外的慈恩寺祈福,再順路回家里看看老人,和城門守衛(wèi)相熟,出城門,問題不大。”憶蝶道。
“好!我和你一起出去!”
崔景眼前一亮。
“但我平日出城,向來只帶婢女。眼下時節(jié)特殊,若是帶著一個男子,只怕會被攔下來?!?
憶蝶上下打量了崔景一番,目光有些古怪,“公子生得面皮白凈,身形……也算清瘦。若是……”
她指了指桌上的胭脂水粉和那一堆花花綠綠的羅裙,沒有把話說完,但已不而喻。
“什么?!”
崔景瞪大了眼睛,臉色漲紅,“你讓我扮作你的婢女?絕無可能!我乃堂堂崔家嫡孫,當朝丞相之后,怎能做這種斷子絕孫……這種不知廉恥的行徑!”
……
半個時辰后。
當崔景站在銅鏡前時,連他自己都愣住了。
鏡中的“女子”,身穿一件淡粉色的襦裙,腰肢被束帶勒得極細。
臉上敷了厚厚的鉛粉,掩蓋了胡茬和原本的膚色,眉毛被修成了柳葉狀,嘴唇點著櫻桃紅。
除了個子稍微高挑了些,喉結被絲巾巧妙地遮住外。
竟然……
頗有幾分姿色。
甚至透著一股病懨懨的、惹人憐惜的媚態(tài)。
崔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,只覺得一陣惡心,胃里翻江倒海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