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屋外,云菅喊來了周婆子。
“周媽媽這些時日待在西郊莊子,過得如何?”
周婆子苦著一張臉,嘆了口氣:“那劉婆子防老奴防得緊,許多重要事兒都不叫老奴插手,如今老奴也才將廚房那邊的事務(wù)搶了些過來。”
云菅一笑:“廚房可是重地,你能搶些事務(wù)過來已經(jīng)很不錯了。我今日喊你過來,是想問你手下有沒有可靠、細心的小廝,撥一個過來。”
“有有有?!敝芷抛用Φ?,“不過年歲小些,才十三、四歲,怕是干不了什么重要的事兒。”
云菅道:“不甚重要,照顧個傷患而已?!?
周婆子立刻笑開:“那行,老奴這就將人喊來?!?
周婆子去喊小廝了,云菅站在窗邊,往屋內(nèi)看了眼。
謝綏躺在床上,也沒閉眼,在安靜的看著床頂。
也不知他在想什么,臉色蒼白,神情沉默,像個瓷人一樣。
云菅想起和謝綏的初見,他似高高在上的神祇,神情寡淡又平靜的審視著眾人。
那時所有人都因皇城司指揮使的身份,懼怕他遠離他,他收斂喜怒,像個真正無悲無喜的神。
可不到三月,這高高在上的神祇,便如此脆弱的落入了凡塵。
他原來也不是毫無弱點,他也是血肉之軀,也會受傷也會死。
也會在安靜無人的街道上,以身犯險求來活命的機會。
云菅又想起那日,那個倚在窗邊含笑逗鳥的謝綏。
那樣鮮活明朗的謝綏,和今日這個脆弱無依的謝綏,終于逐漸重合成一人。
重合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。
云菅莫名的,心頭的惱火和煩躁就這么消了下去。
她雙手環(huán)抱靠在廊下立柱上,想著和謝綏方才的對話。
她問謝綏,若有差遣盡管開口,是什么差遣都可以嗎?
謝綏說:“是!攔車一事非是謝某算計云姑娘,而是在走投無路之際,腦海中能想到的人,竟只有云姑娘一人。”
“那時謝某也不知云姑娘會醫(yī)術(shù),只知將這條命交到云姑娘手中,便心中踏實了。隨后,是死是活,且聽天意?!?
云菅想到這里,突然長嘆一口氣。
還真是看得起她?。?
她一個普普通通的閨閣女子,怎就能讓指揮使大人如此“另眼相待”呢?
他謝綏的命,不知多少人想要,又不知多少人極力相護。
再怎么走投無路,也輪不到她來接收這條命。
云菅斂了心緒,沒有再想下去。
周婆子很快帶著小廝到來,云菅簡單問了幾句,就將他帶進了屋子里。
“常樂,這幾日貼身伺候你?!痹戚呀o謝綏介紹了一句,又教常樂如何給謝綏換藥,如何給他打理日常事務(wù)。
謝綏看著是個金貴、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兒,其實在生活起居方面很好伺候。
常樂只是幫他擦了下身子降溫,就體會到了這一點。
縱是渾身傷痛,也沒有一點不耐煩和暴躁,而是平靜又溫和的配合著常樂。
常樂給謝綏擦完身子換了衣裳,又伺候著謝綏漱口、凈臉,直到謝綏臉上表情明顯舒緩了,他才起身。
“公子若有事喚小人,便拉一下這繩子,小人聽到鈴鐺聲就會進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