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淵來到派出所的時候,情況與他想的不一樣,外面有不少人,好像都是連夜從老家趕過來的學(xué)生,聚在一起說話,聽這意思,事情有些點嚴重。他緩緩向前,偶爾停一停,想聽聽消息,猛然瞧見一身水藍色的長裙,在這個窮學(xué)生堆里,顯得極為亮眼,是常凱的女友。聽聲音,咋跟昨天給自己打電話那女的很像?一個人?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,他向接警臺打了個招呼?!俺鍪旧矸葑C,林淵。我看一下登記表,嗯,找到了,你去第三個房間!”“好!”聽見是第三個房間,有學(xué)生離老遠豎起耳朵來,因為這個詢問室,是專門詢問借錢人的。顧文文聽到這個名字和聲音,條件反射地抬頭望了望,特意在他身上打量了許久,意外發(fā)現(xiàn)之前好像見過。沒等她細想,林淵回頭望了一眼,她突然跟電打了似的,趕緊轉(zhuǎn)過臉,若無其事地繼續(xù)跟幾個同學(xué)聊天,余光瞥了眼,見他進入屋里這才松了口氣。詢問室,他的情況比較簡單,因此沒費多少勁,大體說明情況?!澳憬桢X做什么用的?”“哦,吃喝玩,買了幾張體彩,然后去魔都玩了趟,那邊老花錢了,住酒店都要好幾百一晚?!绷譁Y回答。“有沒有參與賭博?認真回答,不要隱瞞!”“我從不賭錢!更沒有參與過!”嗯,體彩是福利事業(yè),我為福利事業(yè)做貢獻?!澳慵热蛔≡趯W(xué)校,哪怕步行,一個小時應(yīng)該不用吧,為什么現(xiàn)在才來,中間有發(fā)生什么事么?”劉浩身上依舊保留著許多部隊里留下的嚴格作風(fēng)習(xí)慣,在他看來,應(yīng)該在第一時間趕過來說明情況,才是應(yīng)有的態(tài)度?!鞍?,這也算問題嗎?”林淵有些不解,24小時內(nèi)來不就行了么,但還是禮貌解釋了下,“昨晚太晚了,夜路有點危險,然后上午睡了個懶覺?!薄昂呛?,夜路危險?睡個懶覺?你也能睡的著!”劉浩筆直地端坐在椅子上,覺得林淵態(tài)度有些不端正,看了一眼林淵穿著的拖鞋背心大褲衩,以及翹著二郎腿,隨意地抖著右腿,他有一股想較正對方坐姿的強迫癥。面對這句不知是嘲諷還是夸講的話,林淵沒有吱聲,這人有毛病?!白詈蟠_認一下,你實際借了常凱四千塊,但借條上寫的是五千,其中一千是利息,對不對?”“是的。我想問一下他沒有用我的學(xué)生證和身份證復(fù)印件、信用卡申請表做其它的吧?對了,我這里有一份他寫的免責(zé)證明?!彼f上證明?!皢眩愫蛣e的學(xué)生不一樣??!”劉浩見他把拖鞋給抖掉了,嘴角抽了抽,不想再看他,“沒有!簽個字,按個手印?!薄澳俏业慕杩?,是還給誰?我的證件可以拿回來嗎?”“出門到那個大辦公室,去找張隊
長,聽他安排就行!”來到另一間辦公室,里面坐著好幾個人,有的像老師模樣。穿著警服的張清遠坐辦公桌前,抽著煙,跟幾個老師閑聊,此時刻意地打量了下他,同時又看了看他的筆錄復(fù)印件:“坐吧?!薄澳悻F(xiàn)在有能力還錢嗎?”“有!”張清遠又問了幾句,旁邊的幾位老師也參與進來,左右說的話,就是討論該怎么還錢,以及該還多少錢。其實他也能理解,有不少同學(xué)被騙了,而常凱借出去的錢,幾乎都是高利貸,但借條又寫的又不是高利貸,如果要對每一筆進行佐證,需要很長一段時間,特別是現(xiàn)金當(dāng)面點清,甚至找不到證據(jù)來支撐。若按實際借款還,肯定要有證據(jù),若按借條寫的金額來還,又有些不合適,這給辦案帶來了難度。再者,有一群被套空信用卡的學(xué)生嗷嗷待哺,要是處理不及時,難免會造成不良影響。于是警方和校方,希望與借錢的學(xué)生進行溝通,通過協(xié)商的辦法,來快速解決問題拿到錢?!斑€是按照借條寫的來吧!我還五千,然后拿回借條和證件。沒關(guān)系,我自愿的,雖然沒到期,提前還沒關(guān)系,就還五千,也算是支持被騙的同學(xué)吧。對了,你們可以給我開個還款證明么!”“呵呵,就你小子最機靈。”張清遠笑著站起來,跟他握了握手,“謝謝你的配合,證明沒問題。”“謝謝領(lǐng)導(dǎo),這里可以刷卡么?”受前世手機支付的影響,他不習(xí)慣帶太多現(xiàn)金,現(xiàn)在大一點消費就是刷信用卡,平時吃飯跟南山土菜館的老板混熟了,都是記賬,然后一周左右刷次卡,老板也很佛系,有時林淵忘了刷卡,老板也會忘了提醒?!澳愠鋈ト“桑 彪x開辦公室,走出大廳,有幾個探頭探腦的同學(xué)看過來?!案?,我看你從張隊長辦公室里出來的?你是來還錢的嗎?”一個陌生學(xué)生顯然張望了許久。“你借了多少錢???”有人問?!翱梢韵冗€我的嗎?”……“哎!哎!干嘛呢?都一邊去,不是讓你們回學(xué)校了么?這錢收回來要統(tǒng)一分配,別瞎搞??!”原本給林淵做筆錄的劉浩走出來,驅(qū)趕他們?!拔抑滥挠衋tm機,我給這位同學(xué)帶路。”眾人聞聲后退,但也有幾個膽子大的。雖然反感,但是人多勢眾,還沒等林淵找到合適的借口拒絕。劉浩對林淵吊兒浪當(dāng)?shù)膽B(tài)度有些不放心,率先開口:“帶路可以,要保證安全,別搞事,否則一個個都抓起來!”好家伙,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,于是三五個帶路黨就此形成,就連顧文文也混在其中,一路上眾人不停向他七問八問,他只是敷衍應(yīng)付。等眾人來到東師大的西南門,這里有個東江銀行的atm機?!拔胰€錢,麻煩大家靠后一下。
”林淵不太喜歡這群學(xué)生,雖然他們是受害者,但他們不懂得分寸。他左手遮擋,右手輸入密碼,進入操作界面?!皞€,十,百,千,萬,十萬,我靠,二十八萬!”有人趁機伸頭看了看屏幕,一幅不可思異地高喊。林淵極其厭煩地回頭看了一眼,那個人立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退了兩步,撓了撓頭:“不好意思。”忍住沒有罵人,將取出來的五千塊錢現(xiàn)金,揣在兜里。眾人跟過來,眼神里有些熱切,低頭私下議論,最后推了推顧文文,示意讓她上前,顧文文有些猶豫,但還是鼓足勇氣跑上前?!傲譁Y同學(xué),我,我是上次給你打電話的顧文文,謝謝你提醒我?!彼穆曇粲行┬?,盡量維持著笑容,但十分勉強?!澳闶浅P女朋友?”林淵還是有些好奇,沒想到常凱連女朋友也坑,想起當(dāng)初常凱驕傲的表情就覺得諷刺。哎,好白菜都讓豬拱了!“不,不算是?!薄芭叮俊薄澳?,那個,我可以向你借個錢嗎?我會還你的,可以付利息?!彼行┚o張,說話有些磕巴。“哥,也幫我們一下唄!利息高點都行?!币粋€男生也跟上來附和?!啊绷譁Y看著眾人,委婉拒絕道:“抱歉,這卡是家里的,我還要還給家里,恐怕幫不了你。真不好意思!”顧文文尷尬地笑了笑,微開雙唇又合上,手足無措地理了理鬢發(fā),讓開路。林淵又說了句,“抱歉”,然后飛快跑了。今天她特意向做家教的王靜父母請了假,但事情的發(fā)展已經(jīng)超乎了她昨天的預(yù)期,先是昨晚得知常凱畏罪潛逃,然后今天上午得知常凱卷走大量現(xiàn)金,這是個無底洞。好在關(guān)于違規(guī)租借信用卡和套現(xiàn)的事,大發(fā)銀行和東江銀行都是一個態(tài)度,抓大放小。情形嚴重達到刑事的,該處理處理,情形不怎么嚴重的,只要不逾期,銀行那邊根本不想管,也管不過來,內(nèi)部的事已經(jīng)夠他們煩了。學(xué)校更不想事件擴大化,警方也很配合,這也是給涉世不深的學(xué)生們一次機會,以批評教育為主。那些通過她租借信用卡的同學(xué),原本昨天已經(jīng)說好了,但有個別同學(xué)今天聽到風(fēng)聲,這個錢大概率拿不回來,因此完全沒有昨天那樣好說話,直接翻了臉,甚至給輔導(dǎo)員打了電話。李老師也是沒辦法,“這件事,雖然你是好意幫忙,但是你經(jīng)手的,確實負有主要責(zé)任,如果你不能安撫好,投訴到學(xué)校這里,可能會挨處分……”于是顧文文只得四處想辦法借錢填這個坑,她不想挨處分!林淵一點也不想管,也懶得管,回到所里,還完錢,拿回證件以及那張警方出具的還款證明,總算心安了。林淵離開時,顧文文她們依舊在門口張望,他主動錯開了目光,她抿了抿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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