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近正午,溫暖的陽光直射在東南狼戎安置區(qū),將一座較大的狼戎氈帳外圍照得一片明亮。
數(shù)十名狼戎族人聚集于此,此刻,他們臉上的焦慮和不安,低聲的議論比夜晚更加嘈雜。
氈房內,雖然擋住了直射的陽光,但悶熱與壓抑的氣氛更甚。
皮褥之上,賈德長老面色蠟黃如金紙,雙眼緊閉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明顯的嘶啞聲,微弱而急促,生命之火仿佛隨時會在悶熱中熄滅。
帳內中央,一場沖突正處于白熱化。
年輕的頭人伯恩,額角青筋暴起,正與擋在病榻前的祭祀烏勒激烈對峙。
這烏勒不過三十出頭,身披象征神權的繁復黑色羽毛服飾,手持骨杖,深陷的眼窩里目光銳利而陰鷙。
他的師父死于之前的動亂,加之與前酋長德克薩關系緊密,使得他對周人充滿仇恨,連帶對“妥協(xié)派”賈德長老及其黨羽也毫無敬意。
“伯恩!你竟要讓周人玷污長老最后的旅程嗎?”烏勒的聲音在悶熱的帳篷里顯得格外尖厲。
“這是長生天的旨意!賈德背離傳統(tǒng),親近周人,這才招來神罰!逆天而行,只會給整個部落帶來更大的災禍!”
“閉嘴,烏勒!你除了跳神和詛咒,還會什么?”伯恩雙拳緊握,聲音因憤怒而顫抖。
“我阿布(爺爺)為族人能吃飽穿暖耗盡心血,你的草藥、你的祈舞,可曾讓他的病情有半分好轉?再拖下去,就是等死!我必須去請漢人醫(yī)官!”
“我狼戎族世代生活在草原上,漢人狡詐多端,藥草充滿了詭詐,會污染他的靈魂,讓他永世不得回歸石林!”烏勒張開雙臂,寸步不讓,他身后的幾名壯漢也面露兇光,向前逼近。
伯恩身邊的年輕勇士立刻也踏前一步,雙方在病榻前頂牛,汗味和緊張的情緒混合在一起,幾乎一點就炸。
支持伯恩和畏懼祭祀烏勒的族人們分成兩派,爭論聲越來越大。
“混帳東西,都滾開!”一聲冰冷的斷喝,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,驟然潑入這悶熱喧囂的帳篷。
簾幕被猛地掀開,正午強烈的陽光瞬間涌入帳內,勾勒出秦猛挺拔而帶著凜冽殺氣的身影。
他帶著一隊按刀親兵大步闖入,目光如電,瞬間掃過全場,最終定格在烏勒身上。那目光中的威嚴和冷意,竟讓把長生天掛在嘴邊,氣焰囂張的烏勒呼吸一窒,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。
“阿塔!”許多狼戎小伙紛紛低頭,用右手捶著胸膛。
“秦大人!”伯恩如同見到救星,急忙迎上,聲音帶著急切和哽咽,“您可來了!我阿布他……”
秦猛抬手止住他的話,先快步走到矮榻前,俯身仔細查看賈德的情況。
他伸手探了探長老額頭的溫度,又翻開眼皮看了看,眉頭緊緊鎖起,轉身對伯恩沉聲道:“風寒病重,心肺俱衰!再拖延,神仙難救!我請的醫(yī)官馬上就到。”
他的聲音清晰地在帳篷內回蕩,不僅是對伯恩,更是對所有人宣告:“賈德長老是你們的長輩,也是我秦猛的朋友,也是軍寨的一份子。
我大周講究的是‘人命關天’!邊鎮(zhèn)多少將士負傷,多少百姓染疫,都是靠岐黃之術挽回性命!
難道你們寧愿相信虛無縹緲的‘神罰’,眼睜睜看著長老被耗死,也不愿抓住這近在眼前的一線生機嗎?”
這番話,聲音雖然不大,卻顯得格外有力量。許多原本被烏勒的“神罰”之說嚇住的族人,眼神開始動搖。
他們看著陽光下秦猛剛毅的面孔,又看看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長老,心中的天平悄然間傾斜。
伯恩得到支持,勇氣倍增,猛地轉身,指著烏勒厲聲道:“烏勒祭祀!我以族人的名義命令你,立刻讓開!若長老因你的阻攔有何不測,我拿你是問!”
“對!讓軍寨醫(yī)官試試!”
“烏勒,你的法子要是有用,賈德長老早就好了!”
“周人的藥確實救過許多族里的孩子!”
支持伯恩的聲音此起彼伏,在光天化日之下,烏勒那套神秘主義的威懾力大打折扣。
他臉色鐵青,感受著族人的目光變化和秦猛親兵手按刀柄帶來的壓力,只得咬牙切齒地側身讓開,陰惻惻地道:“好!-->>我就看看周人有什么本事!若長老有事,你們就是兇手!”
就在這時,帳外傳來通報聲:“軍醫(yī)局唐醫(yī)官到!”
只見軍醫(yī)局主事唐博帶著兩名助手匆匆而入,令人稍感意外的是,林婉兒和她的丫鬟小蠻也跟在后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