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一個！”張老師的聲音剛落，全班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。

孫美琪猛地站起來，膝蓋撞到課桌腿，發(fā)出“咚”的悶響。玻璃罐里的蜂蜜糖在陽光下晃得她有點眼暈，她定了定神，努力讓舌尖抵住上顎：“i’…

sun…

iqi”第一個詞就卡了殼，“sun”的尾音拖得太長，像在喊“孫——美琪”。后排傳來低低的笑聲，她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，連耳朵尖都燙得發(fā)麻。

“別緊張?！睆埨蠋熥呦轮v臺，銀鐲子在手腕上轉(zhuǎn)了個圈，“看著我的嘴——‘sun’，舌尖輕輕碰一下牙齒，對，就像你吃橘子糖時，舌尖碰到糖塊的感覺?！彼怕Z速，又念了一遍，“sun

iqi，很好聽的名字。”

孫美琪跟著念了一遍，這次雖然還是有點抖，但“sun”的發(fā)音終于準了。輪到重復(fù)前面同學(xué)的名字時，她指著林小夏，聲音比剛才大了點：“she

is

l

xiaoxia”林小夏立刻朝她比了個“耶”，馬尾辮甩得像小旗子，發(fā)梢掃到了前排同學(xué)的后背。

游戲結(jié)束時，孫美琪的手心全是汗，但心里卻松快了不少。張老師開始講課本，沒像謝老師那樣直接翻到“語法”部分，而是先打開投影儀，放了段英文動畫——是她小時候看過的《小熊維尼》，只不過配了英文字幕?！霸蹅儗W(xué)英語啊，就像跟新朋友聊天?！睆埨蠋熯叿艅赢嬤呎f，“得先知道對方喜歡什么，才聊得下去。你看小熊喜歡蜂蜜，咱們就從‘honey’這個詞開始記?！?

她從玻璃罐里拿出顆蜂蜜糖，舉到投影儀前：“看，這就是‘honey’，金黃色的，甜甜的?！标柟馔高^糖塊，在黑板上投下片暖黃的光斑，像塊融化的黃油。孫美琪盯著光斑，突然覺得“honey”這個詞好像沒那么難記了。

下課前，張老師布置了作業(yè)：“把第一單元的課文背熟，明天上課抽查。不用死記硬背，先看懂意思，就像講小熊維尼的故事一樣，帶著感情背?！彼哪抗饴湓趯O美琪身上，笑了笑，“美琪剛才進步很大，明天要不要先來試試？”

孫美琪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下意識想搖頭，卻看見陳佳佳在下面沖她使勁點頭，林小夏還偷偷豎起了大拇指。她咬了咬下唇，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聲音小得像蚊子哼，但張老師聽見了，朝她眨了眨眼：“我等著聽哦?！?

課間操的音樂響起時，孫美琪還在對著課本發(fā)呆。課文不算長，但有好幾個長句子，繞得像謝老師畫的集合圖。陳佳佳湊過來，手里拿著張彩紙，正用熒光筆涂涂畫畫：“我教你個辦法，把句子拆成小塊。你看這句‘i

like

readg

books’，拆成‘i

like’‘readg

books’，就像啃面包，一口一口來?！?

她把彩紙剪成小卡片，在上面寫下句子，旁邊畫著簡筆畫：“‘book’旁邊畫本書，‘read’旁邊畫個小人看書，這樣記超快?！彼岩粡埉嬛⌒艿目ㄆf給孫美琪，“這個‘honey’給你，跟動畫里的小熊一樣可愛?！?

孫美琪接過卡片，看著上面圓滾滾的小熊抱著蜂蜜罐，突然覺得背課文好像沒那么可怕了。她把卡片夾在課本里，又掏出英語筆記本，在第一頁寫下：“就像講小熊的故事，先知道它在說什么，再開口。”

下午的歷史課像場溫和的催眠。老師講著遠古神話，聲音像曬過太陽的棉花，軟乎乎的。孫美琪聽得眼皮發(fā)沉，剛要趴在桌上瞇一會兒，突然想起張老師的話，又坐直了身子。她偷偷翻開英語課本，用陳佳佳教的辦法，一句一句地拆課文——雖然還有幾個單詞不認識，但連猜帶蒙，大概能懂意思：講的是一個女孩喜歡在樹下看書，遇到了一只會說話的小鳥。

“這故事還挺有意思的。”她小聲跟陳佳佳說，指尖在“bird”這個詞下面畫了只小鳥。陳佳佳正對著歷史課本上的青銅器發(fā)呆，聞湊過來看：“比歷史有趣多了！你看這鼎的花紋，像不像謝老師扔的粉筆頭？”兩個人偷偷笑起來，被老師瞪了一眼，趕緊假裝認真看書。

放學(xué)前，張老師來巡視，看見孫美琪課本上畫的小鳥和陳佳佳的單詞卡，突然笑了：“你們這辦法真好！其實學(xué)英語就像搭積木，先把小塊拼明白，再搭成大房子?！彼闷饘O美琪的筆記本，看見上面寫的“講故事”，在旁邊畫了個笑臉，“明天背的時候別慌，就當給我講個小故事，忘了就看看我，我給你提示?！?

孫美琪捏著畫著笑臉的筆記本，心里像被蜂蜜糖浸過，甜絲絲的。她把單詞卡和筆記本放進書包，摸了摸別在衣角的淺灰色布條——布料被汗水浸得有點軟，卻依舊帶著草木香。

走出校門時，林小夏突然拽住她的胳膊，指著公告欄：“快看！課表貼出來了！咱們周三下午有體育課，和一班一起上！”公告欄前擠滿了人，她踮著腳念，“一班的體育課也在周三下午！說不定能看見范磊跑步的樣子。”

孫美琪的心跳輕輕頓了一下，嘴上卻故意說：“看他干嘛？還能幫你背英語課文??？”話雖這么說，目光卻在一班的課表上停了?！麄兊臄?shù)學(xué)課安排在上午第二節(jié)，正好是謝老師的課。她突然有點好奇，范磊上謝老師的課，會不會也被點名提問？會不會也像她一樣，緊張得把“∈”念成“屬于門”？

“走啦！”陳佳佳拉著她往雜貨店走，“去買明天的早飯，順便給你再挑幾張單詞卡，要帶小熊圖案的嗎？”

孫美琪被她拽著往前走，書包里的單詞卡在輕輕晃動。她看著青溪鎮(zhèn)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天空，突然覺得高中的第一周好像沒那么難熬——數(shù)學(xué)有謝老師的嚴厲，卻也有陳佳佳畫的“∈”形門；英語有沒背熟的課文，卻也有張老師的蜂蜜糖和小熊單詞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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