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鳴孑孑一身,死在為公主南璃君籌謀的路上。
    可南-->>璃君在聽到江鳴的死訊時,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,絲毫悲傷都沒有。
    皇帝死了,那么多人在哭,一座建立在百姓骨血之上的奢華、空曠、絕密的皇陵等著他,可又有幾人是真心哭他的離去……
    人人都會死,那到底什么才是于這世間永恒的呢?
    云琛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,無數(shù)朝臣和宮人們忙碌穿梭,都忙著為大行皇帝置辦喪儀,沒人注意到角落里守著一盞長明燈的她。
    不知跪了多久,等她終于回過神的時候,只見天色已亮,但沒有日光,清晨是幽藍色的陰天模樣。
    一個身影靠近她,與她并肩跪下,隔著衣袖,先用寬大溫暖的手掌,環(huán)住她纖細的手腕,然后悄悄摩挲向下,牽住了她的手。
    霍乾念的聲音低沉又溫柔:
    “我們回家吧?!?
    云琛抬眼望去,像望進幽藍的有光芒的夜。
    兩人就這么定定地注視許久,千腸百轉從眼眸流出,化作一縷情絲,緊緊交織纏繞在一起。
    云琛隨著霍乾念站起身,一柄侍衛(wèi)刀卻突然橫插在二人之間,攔住了去路:
    “丞相有令,云琛是大行皇帝最后召見的人,必須進行‘文武問宮’,以留史記?!?
    霍乾念看向侍衛(wèi)身后不遠處的倪鯤,面色冷下來:
    “自古以來,‘文武問宮’都是問公主、皇子、妃嬪或重臣,怎么問得到云???”
    倪鯤仍舊一身儒雅隨和,道:
    “大行皇帝馭天之際,沒有召見公主和大臣,宮中更無妃嬪皇子,按例只能問云琛?!?
    霍乾念皺眉,正要發(fā)作,菘藍帶有哭腔的聲音不知從哪里橫插進來,嘆息道:
    “大行皇帝見過云琛劍舞,喜歡得很,所以最后還要召見一番。只可惜以后再也見不著了,除非云琛愿意隨大行皇帝同去,能夠時時舞劍,也算不辜負大行皇帝喜愛?!?
    菘藍說罷,又掉了兩滴眼淚,哭得我見猶憐,完全不去看霍乾念如何用殺人的目光盯著她。
    天知道先前宮宴之上,她站在南璃君身后隨侍時,當看著云琛策馬而來時,她有多震驚。
    她沒想到云琛竟能活著從東炎回來,還拿著令公主和霍幫籌謀已久卻遲遲得不到的賬本,又立了大功!
    她簡直嫉妒得想要發(fā)狂!
    冒頂云琛風灼草功勞的事,大約也瞞不住了。
    不如就讓云琛給大行皇帝陪葬!一了百了!
    倪鯤多年與南璃君對立,自然樂得見公主這方折損,剛好南璃君前去平叛,不在宮中,一切自然倪鯤說了算。
    菘藍盤算得很好,誰曾想,倪鯤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用帶有斥責的語氣道:
    “公主與曹將軍前去平叛,你應當先替公主守殿、點長明燈。云琛只‘文武問宮’。大行皇帝命喪儀從簡,不許殉葬。”
    菘藍臉上一白,還是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地行了宮禮,應了聲“是”。
    倪鯤并不愿與菘藍多話,轉而對霍乾念道:
    “霍都督,如今你首要差事便是前往玉家圍剿玉陽基,接管全楠國的玉家堂口商戶。這是個大差事,恐遲則生變,望速去。”
    霍乾念將刀子一樣的目光從菘藍身上收回,只恨自己沒有早點將菘藍送去玉家,憑偷賬本之事,借玉家手殺了她。
    他橫跨一步,擋在云琛身前:
    “云琛乃我左膀右臂,不可或缺,望丞相酌情?!?
    思量片刻,瞧著霍乾念渾身緊繃戒備、像要隨時暴起的護衛(wèi)姿態(tài),倪鯤語氣安撫道:
    “那便由問宮七日改為三日吧?;舳级?,放心,‘問宮’只是詢問和留存記檔而已,絕不會有任何危險?!?
    這已是最大的通融。如今公主監(jiān)國,倪鯤名為輔政,實則與南璃君平起平坐。是楠國的絕對當權者,不宜隨便得罪。
    霍乾念不能再推辭,云琛也不愿他為難,便走出他背后,叩頭道了聲“草民遵命?!?
    倪鯤又道
    “既平民不可‘問宮’,便賜云琛‘玄都護衛(wèi)’之號,以平他議?!?
    云琛再次叩頭謝恩,在霍乾念憂重的注視下,隨著兩個宮人離去。
    倪鯤的目光在霍乾念與云琛之間打量了一個來回,最后落在云琛尚未來得及換去的白色錦衣上。
    他輕輕頷首,眼神頓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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