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穿著雜役服的男人走過來,上下打量云琛一番,不悅嚷嚷道:
    “你哪來的?叫什么名字?我怎么沒見過你?”
    云琛佝僂著身子,一臉小心翼翼的笑容,指指嗓子,“啊巴”兩聲,表示自己是個啞巴。
    這下那雜役更懷疑了:“我在軍中干活這么多年,咋不知道我們有個啞巴?你不會是奸細吧?奸細最愛裝啞巴!”
    “奸細”兩個字立馬引得周圍人都豎起耳朵,紛紛將目光投向云琛。
    云琛作出一臉委屈傷心,指指煙城的方向,掐著自己脖子,做了個翻白眼吐舌頭的滑稽姿勢,又指指營地深處,不停地“啊巴”。
    那雜役還真聽懂了,“你是煙城俘虜來的?從中軍大營過來的?”
    云琛忙不迭點頭,一臉謹小慎微。
    雜役一腳踢在云琛屁股上,指指旁邊一個小推車,罵道:
    “那特娘的磨嘰什么?趕緊去收恭桶??!別特么偷懶!”
    云琛點頭哈腰,立馬推起小車就跑。
    剛跑出去兩步,那雜役又道
    “先去把你登記名冊拿過來!我要記檔!媽的,這些狗日的調動人總不提前說!”
    見此,四周的黑鱗騎兵們不再生疑注目,云琛麻利地走去帳篷后面,將一個個臭氣熏天的恭桶倒干凈,洗刷好,放上清水。
    她一邊刷恭桶,一邊琢磨著從哪里搞一份登記名冊。
    無論黑鱗騎兵還是獅威軍,想要光明正大地進去,還不被發(fā)現,幾乎難如登天。
    因為軍中最普通最常見的一項便是
    點名。
    每個營地,每個大小班次,大到主帥將軍營帳,小到雜役里收恭桶的,只要非戰(zhàn)時狀態(tài),每日都要各自點名。
    在軍中,少個人不稀罕,打仗總要死人,每一次從戰(zhàn)場下來,都得將一大摞名冊封存。
    但多一個人可就稀罕了。
    動動腳趾頭都知道那必定是奸細。
    云琛急切地需要一份登記名冊。
    借著收恭桶的活,她推著臭氣熏天的小推車在營地間穿梭,仿佛在所有黑鱗騎兵眼中隱身了似的。
    沒人注意到這個渾身臟兮兮的小雜役。
    只覺得這小雜役也太勤快了些,別看瘦瘦的,身上卻像有使不完的牛勁,吭哧吭哧地搬運著盛滿屎尿的沉重恭桶,被濺到身上也不在意。
    就這樣忙了整整一天,鼻子被熏得發(fā)苦,眼睛也被辣得眼淚直流,云琛累得腰酸背痛,才剛剛搬出巡防大營的營地。
    她從幾個黑鱗騎兵的談話中偷偷旁聽到,二十萬黑鱗騎兵,至少一百多個營地,主力的中軍大營在整個營地的最中間。
    估摸得在黑鱗騎兵的營地干成擁有三年工齡的熟練工,她才能刷到中軍大營的恭桶。
    她心里有點急。
    好在普通士兵們沒有資格用恭桶,都是去挖好的廁所方便,只有軍官級以上才用得到恭桶。
    咬咬牙,云琛推著車,向更深處的營地進發(fā)。
    借著夜色掩護,她刷恭桶時“偷奸?;保S意糊弄完事,速度快了許多。
    一連經過十幾個營地,她心里開始奇怪。
    已經見到存放糧草的營地,有土豆白菜,有干餅子和大米,卻沒有看見任何牲畜。
    按理說,二十萬大軍駐扎之處,要想吃肉,后方一定會供給一大批活牛羊牲畜,供炊事宰殺。
    但黑鱗騎兵的營地竟沒有一頭牛羊。
    可她明明在晚飯時看見,那聚在一起吃飯的黑鱗騎兵們,每個人的碗里都是有肉塊的。
    她摁下心里疑惑,繼續(xù)往中軍大營方向走。
    路過一個營地的時候,她慢慢停下腳步。
    這是一個與所有冷馬黑鐵、守衛(wèi)森嚴的營地截然不同的地方。
    一排排灰色的帳子前,立著各式各樣彩色的紗幡。
    只是聽著那無數女人壓抑痛苦的聲音,云琛便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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