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正陽咽了口唾沫,手里掂量好力道,揚(yáng)起軍棍,打向云琛后背。
    卻在離她背部只有兩寸距離的時候,被一道急速飛來的明黃色手令狠狠擊中手腕,令他力氣一松,軍棍偏了方向,棍頭擦著云琛肩膀過去,落在了地上。
    蘇正陽被手令上堅(jiān)硬的木軸打得生疼,禁不住握住手腕暗罵:
    怎么一天天的凈誤傷我?軍中暴亂我挨不長眼的石頭打,這會又被長了眼似的手令砸手腕?!
    哎,等等,皇上的手令?完了,暴亂的消息這么快傳進(jìn)宮里,讓皇上知道了?這下榮易死定了,云琛得傷心死了!
    蘇正陽感覺大事不妙,趕緊撿起手令,往遠(yuǎn)處看去。
    卻見來人并不是傳令的女官或者宮人,竟然是顏十九的貼身護(hù)衛(wèi)萬宸駕馬馳來。
    難怪武功那么好,用個小手令就能砸得人那么疼,蘇正陽心說,然后趕緊攤開手令一瞧。
    上面是南璃君親筆書寫的一道圣令,雖然字跡潦草,可以看出寫得十分不情不愿,但那內(nèi)容卻給蘇正陽看樂了,頓時咧嘴笑道:
    “皇上說,聽聞京郊駐地,天威軍的將士們訓(xùn)練辛苦,實(shí)戰(zhàn)演習(xí)致使雙方受傷,特賜人人黃金十兩,以示撫慰——嘿,顏十九可以??!”
    很顯然,這就是顏十九沒有和云琛一起來營地拉架的原因。
    他忙著帶萬宸入宮,去南璃君面前將“暴亂”編造成“演習(xí)”。
    南璃君沒那么傻,猜到真相是什么,但架不住顏十九會哄啊,只能不情不愿地答應(yīng)了。
    那御賜給營地將士們的黃金,實(shí)際也都是顏十九自掏腰包,剛從顏府金庫拿出來,還新鮮熱乎著呢!
    如此,事情算是得到最大程度的圓滿解決。
    蘇正陽高興地將云琛從地上拉起來,將手令拿給她看。
    她長長松了口氣,心里對顏十九不知怎么感激才好。
    既佩服他第一時間能想到這么妥帖完美的解決法子,又第不知道多少次承他人情,深覺欠他太多太多。
    云琛問萬宸:
    “顏十九呢?他在哪里?我得當(dāng)面謝謝他?!?
    萬宸語調(diào)古板又平常:
    “主子還在宮里,陪皇上暖爐賞雪呢!”
    “哦!那應(yīng)該的應(yīng)該的!”云琛猜測,為了取得南璃君的同意,放過此事,顏十九估計(jì)得付出身體的代價(jià),這會大概又在出賣色相,啊呸,不是,是在好好侍君。
    唉,真是欠了好大一個人情吶!
    云琛心里好笑感嘆,卷起那明黃色的手令,走過去敲了下榮易的腦袋,扔進(jìn)他懷里,罵道:
    “給老子安生點(diǎn)!軍妓既已入軍中,討不到‘公道’,‘人道’還在,你們以禮相待,當(dāng)作家中親姐小妹去照顧亦可。莫再生事,否則我”
    否則,我保不了你們第二次。
    這句話云琛沒有說完,但所有獅威虎威的將士都懂。云琛處境之艱難,比任何人更甚。
    榮易重重點(diǎn)頭,耷拉著腦袋不敢抬起來,囔著鼻子說句“我知道了,老大,我再不渾了”。
    云琛拍拍他的肩膀,最后再看周圍獅威虎威的將士們一眼,萬般情義無需多。
    既然事情平息,云琛沒有理由再多留。
    她與蘇正陽告別離開時,蘇正陽跟個狗腿子一樣跑上來,央求她:
    “你多說點(diǎn)再走嘛!這些獅威虎威軍的將士們,誰的話都不聽,就聽你的,你幫我囑咐他們一句‘從今往后乖一點(diǎn),安靜點(diǎn),不要反抗皇令,不要對皇上和朝廷不敬,更要好好聽蘇將軍的話’這種……”
    蘇正陽話沒說完,云琛白了他一眼:
    “他們是自由意志的人,不是木偶?!?
    說罷,云琛與萬宸等人離開營地。
    蘇正陽命令參與此次群毆,啊不,是參與“演習(xí)”的所有將士打掃營地。
    等榮易忙活完來到浴房,打好洗澡水,準(zhǔn)備先洗一洗身上和頭發(fā)上的土,然后再處理傷口的時候,擅自匆匆離營的羅東東,又突然回來了。
    他一進(jìn)門,二話不說,衣服都沒脫就跳進(jìn)剛打好水的浴桶,架勢整得榮易一愣一愣的,莫名其妙問:
    “你不是走之前剛洗的嗎?不是找知羅去了嗎?怎么回來又洗?我靠,該不會就這么點(diǎn)功夫,你特娘又去爽了一把?”
    羅東東不吭聲,直接一頭扎進(jìn)水里不出來,根本聽不見榮易說什么“你知不知道今日都發(fā)生了什么?說出來你都不敢相信!”“你特么運(yùn)氣真好,擅自離營正好趕上這事,都沒人發(fā)現(xiàn)你!”“老大剛才走的時候,眼神還找你呢!”
    羅東東什么也聽不見,他只是深深地將頭埋進(jìn)水里,咬著牙,強(qiáng)忍了又忍,終究沒忍住,張開嘴,無聲地嘶吼起來。
    榮易靠坐在浴桶里,自顧說著羅東東離開后發(fā)生的事情。
    羅東東一直整個人淹沒在水里,他聽不清,也不想去聽,因?yàn)樗麧M腦子都是那毛骨悚然的畫面——
    榮易說知羅是殺人取樂的瘋魔,不信可以去官衙問問,這些年有多少人狀告她草菅人命,卻都被她用大女官的權(quán)力壓了下來。
    在兄弟和愛人之間,羅東東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    他快馬加鞭趕回城中,先去官衙打聽,被人以“不便透露案情”為由推了出來。
    城里達(dá)官顯貴他不太認(rèn)識,平頭百姓們沒聽過“知羅”這個名字。
    羅東東繞了一大圈,想去霍府找霍乾念,或者去顏府問云琛,可遠(yuǎn)遠(yuǎn)瞧見那府門口、四周,天上地下全是重兵把守,禁閉之嚴(yán)令人咋舌,他只得又放棄。
    他滿心想親眼求證,親耳去聽,卻始終一無所獲。
    正當(dāng)他泄氣準(zhǔn)備打道回程時,途徑今日清晨時買棗泥糕的攤子,忽然注意到攤子后面空空如也,棗泥糕全打翻,胡亂掉落在地上。
   &nb-->>sp;那懷孕的婦人和小男孩全都不見了。
    這情景讓羅東東心里沒由來發(fā)緊。
    他趕緊向周圍攤販們打聽,這才得知,那婦人的兒子——也就是那一只手有六根手指的小男孩,不知怎的突然走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