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明安本想開口替她說話,可還沒等站起身來,便再次聽到了她的話。
“民婦深知,此身此名,于皇室清譽有玷,昔日種種,陰差陽錯,然流蜚語皆因民婦而起,令陛下與皇子陷于非議,民婦萬死難辭其咎?!彼従徆蚍诘?,額頭輕觸冰涼的金磚,“民婦不敢奢求名分,只愿攜子遠離京城,永不復返,自此之后,世間再無宋爾雅,亦無宋雅,只求陛下與皇子安寧,皇室聲譽無損?!?
這話讓全場鴉雀無聲。
誰都以為宋爾雅是貪圖榮華富貴,這才摒棄陳明安,重拾舊情,可如今看來,分明就是明事理的女子。
太后皺眉看她,卻遲遲沒有說話。
她猜到這女子不會躲在別人身后,等著庇佑,可這般行,還是有些超脫了她的預料。
周宴珩猛然起身,往前走了兩步,眼底布滿了紅血絲:“雅雅……”
他有些無助。
他實在想不通,當年小河村被屠,她不肯讓自己出頭,如今又是寧可委屈自己。
她好像,從未信過自己?
不等周宴珩開口挽留,先前那位主張滴血認親的御史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,疾厲色:“陛下,此女自知身份不堪,妄圖以退為進,實乃以情挾君,更顯其心機深沉,皇室血脈不容混淆,陛下切不可受其蠱惑?!?
“臣再次懇請,無論她離開與否,還請滴血驗親,以正視聽?!?
這話叫誰聽來都覺得太過殘忍。
可他卻和李大人交換了一個眼神,眉眼間滿是得意。
周宴珩掃視過在場眾人,突然怒喝一聲:“夠了!”
天子之怒,伏尸百萬。
殿內的人紛紛跪地:“陛下息怒。”
周宴珩并不理會這話,而是慢悠悠從御座走下,最終停留在宋爾雅身邊,卻沒有立刻扶她,而是面向眾人,聲音低沉:“孫御史,你口口聲聲皇室血脈,可質疑皇子,污蔑皇嗣生母,是何居心?”
這話讓孫御史瑟瑟發(fā)抖。
他本想著,周宴珩是個明君,一向采納朝臣的建議的,卻不想此番竟這般執(zhí)拗。
早知如此,他也不會聽李大人挑唆,冒險諫。
“宋氏,于朕微末之時,傾其所有,救朕性命,與朕結發(fā),乃是朕明媒正娶的原配發(fā)妻,此事,小河村幸存鄉(xiāng)鄰、朕身邊暗衛(wèi)皆可作證,爾等不去追究屠戮朕之發(fā)妻村落,致使朕之骨肉流落民間多年的罪魁禍首,反倒在此對受害者百般刁難,這就是爾等讀圣賢書所學到的忠君之道、仁義之理嗎!?”
他目光銳利,直刺那御史:“你說她身份不堪?朕告訴你,她的救命之恩、結發(fā)之情,重于泰山,她在那場屠殺中僥幸存活,帶著朕的孩兒于亂世求生,習得醫(yī)術,活人無數(shù),更在邊關疫情中挺身而出,救治軍民,穩(wěn)定軍心,此等堅韌、仁心,比那些只會搖唇鼓舌、搬弄是非之輩,高貴何止千倍萬倍?!?
“眼下朝中未有皇子,爾等讓朕納妃,繁衍子嗣,如今皇長子確確實實存在,爾等又這般不饒人,究竟是疑心皇長子的身世,還是覬覦朕的江山?。俊?
此話一出,眾人俯首:“臣等不敢?!?
周宴珩深吸一口氣,壓下翻涌的情緒,繼續(xù)道:“今日,朕便把話放在這里,宋爾雅,是朕的發(fā)妻,思舟,更是朕之皇長子,無須滴血驗親,朕之骨肉,朕豈會不識?至于名分……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宗親勛貴,最終落回宋爾雅身上,伸手將人福氣:“朕不僅要認回皇子,更要正位中宮,朕,欲立宋爾雅為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