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爵見火候已到,上前一步,逼視著張奎,冷冷地道。
“張奎,聽我一句勸。現(xiàn)在帶著你的人,立刻滾。大家街里街坊的,有些事說破了,臉上都不好看。你若非要在這里糾纏不休,把事鬧大……那我就只好請吳管事,再請劉百戶,一起好好查查你昨晚為何擅闖我家,再順便翻翻安戶所里關(guān)于你肉攤的舊賬!你看如何?”
張奎臉色煞白,冷汗涔涔而下。
他死死瞪著王爵,眼神怨毒卻又充滿恐懼。
最終,他狠狠一跺腳,傷腳疼得他又是一咧嘴,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,
“好……好小子!你……你給老子等著!”
摞下這句毫無力量的狠話,他狼狽地轉(zhuǎn)身。
對那幾個早已膽怯的幫閑吼道,“看什么看!沒用的東西!走!”
一行人如同斗敗的公雞,在周圍鄰居一片鄙夷和譏諷的目光中,灰溜溜地迅速離去。
王爵站在門口,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,才緩緩收斂了周身凌厲的氣勢。
他朝著四周拱了拱手,“多謝各位鄉(xiāng)鄰仗義執(zhí)!”
眾人紛紛擺手,“王令史客氣了!”
“張屠夫忒不是東西!”
“以后可得防著他點……”
王爵又應付了幾句,這才輕輕關(guān)上門,插好門閂。
他轉(zhuǎn)過身,后背同樣驚出了一層細汗,但心情卻暢快不少。
一回頭,正對上秦紅玉的目光。
她依舊站在原地,眼神中的冰寒未退,但似乎多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訝異。
王爵吐出一口濁氣,笑了笑,“沒辦法,這地方,光靠拳頭活不長久,光靠慫也活不好。有時候,就得把水攪渾,把利害關(guān)系擺上臺面,嚇退那些欺軟怕硬的?!?
他頓了頓,目光掃向門外,語氣中帶著幾分了然,“你瞧見沒有?剛才出聲幫腔的,十有八九都是昨晚分到羊肉的那幾家。一口肉換一句公道話,這買賣,不虧?!?
秦紅玉沉默地看了他片刻,才用那嘶啞的嗓音淡淡地說,“你倒很會借勢。”
王爵聞,咧嘴一笑,帶著點小得意,“這不叫借勢,這叫發(fā)動群眾、依靠群眾!看見沒?這就是群眾的力量!這個世上,不是所有事都要靠蠻力解決,有些事也不是能靠自己一個人解決的!”
他側(cè)過頭,看向秦紅玉,故意眨了眨眼,“怎么樣,現(xiàn)在……還心疼那點羊肉么?”
他語氣輕松,甚至帶著點調(diào)侃,但話里的意味卻沉甸甸的。
秦紅玉握著草莖的手指微微一頓。
她抬眸,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王爵臉上,似乎想從他嬉笑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。
群眾的力量?
她自幼所學,是忠君報國,是統(tǒng)率千軍,是個人武勇與家族威勢。
何曾聽過將希望寄托于這些散沙般的“群眾”之說?
但方才門外那一幕卻真切切地發(fā)生了。
那些平日麻木、怯懦的流人。
竟真的因一點小恩惠和王爵的引導,發(fā)出了聲音,逼退了兇橫的張奎。
這與她認知中任何退敵的方式都截然不同。
她沉默著,眼底冰冷深處,似有極細微的波瀾掠過。
她沒有再回答王爵的問題,只是緩緩垂下眼簾,繼續(xù)著手頭那看似無意義的編織。
但那雙清冷的眸子里,卻少了幾分慣有的絕對漠然,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思量。
王爵見她這般模樣,知道她聽進去了,也不再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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