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惠淑立刻露出了笑,熱情道:“小凡回來啦,你爸剛還念叨你呢,快進(jìn)來?!?
章入凡跟在章勝嬪后面進(jìn)了門,到了玄關(guān),她低頭看著鞋架上的一排拖鞋稍稍遲疑了下。
她記得以前家里的拖鞋是分主客的,家里人穿的放鞋架的最上層,客人穿的放下層,且樣式不一樣,章入凡沒在鞋架上兩層看到自己以前穿的拖鞋,她忖了一瞬,斂眸彎腰,和章勝嬪一樣去拿底下的拖鞋。
換鞋的時候,章入凡余光看到一個小不點抱著個布偶,屁顛屁顛地跑過來,躲在李惠淑身后怯懦懦又好奇地看著她。
“hh,小凡姐姐回來了,快,叫一聲?!崩罨菔缥⑽澭讼履莻€孩子的腦袋,眼睛卻是看向章入凡的。
章入凡換了鞋站起身,低頭看著那個小不點――她同父異母的妹妹,章梓h。典型出生于α世代的孩子的名字,據(jù)調(diào)查,近幾年新生兒中女孩名字含“梓”量頗高,基本上幼稚園里一抓一大把。
章梓h不吱聲,她看章入凡陌生,章入凡看她也不熟悉。
章梓h出生的時候章入凡正讀大一,她們歲數(shù)差了近二十歲,加上這幾年她回家次數(shù)不多,章梓h的嬰兒成長期她基本上沒參與過,章入凡記得上一回回家的時候,章梓h還是個咬著奶嘴說話流口水的小奶娃,現(xiàn)在她看著大了點,五官也長開了些,眉眼隱隱有了模樣,像她媽媽。
“這是你小凡姐姐,你忘啦,姐姐回家啦,以后又有一個人陪你玩了,你高不高興?”李惠淑想把章梓h從身后拉出來,小姑娘不愿意,扒拉著她的大腿不肯動。
“有段時間沒見了,認(rèn)不出來了,小凡你在家住一段時間,過陣子她和你就熟了,指不定還會黏著你不放呢。”李惠淑見章梓h遲遲不肯叫人,救場似的解釋了句。
章入凡不至于和一個半點大的孩子計較,點了下頭算是回應(yīng)。
“我哥呢?”章勝嬪問了句。
“在廚房呢,知道小凡要回來,特地下的廚,攔都攔不住?!?
李惠淑接過章入凡的行李箱放一邊,招呼她:“快進(jìn)來?!?
章入凡走進(jìn)客廳,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圈,家里大變化沒有,就是多了很多小孩子的玩具,洋娃娃布偶之類的,她稍感意外。
廚房里有人走出來,章入凡轉(zhuǎn)過頭去,對上男人目光的那刻,她下意識站直了身體,喊了聲:“爸?!?
“嗯。”章勝義只是點了下頭。
“哥,你都做什么好吃的了,這么香?!闭聞賸謇@去餐廳那看了眼,“喲,真豐盛,不管你歡不歡迎,今晚這飯我是蹭定了?!?
“你要吃,我還能趕你不成。”章勝義和章勝嬪說話時臉上還有一絲笑意,看向章入凡時表情又?jǐn)苛似饋恚叭?
洗手,吃飯?!?
“小凡,累了吧,快,坐下吃飯。”李惠淑也說。
章入凡洗了手,在餐桌末尾忝坐,就餐時可能是怕冷落了她,李惠淑也不專心喂章梓h吃飯,費心地找話題和她聊天,從生活到工作詢問了一遍。
章入凡見章勝義也不阻止,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,看來他以前教的“食不寢不語”原則已經(jīng)不作數(shù)了。
“對了,小凡,你從清城回來就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嗎?”李惠淑問。
“行李寄了?!?
“這樣啊,行李多嗎?我把hh放玩具的那個小房間收拾出來給你放東西吧?!?
章入凡垂眼,平淡道:“行李我都寄到程怡那了?!?
程怡是章入凡的中學(xué)好友。
“你寄程怡那干嘛呀,到時候還得搬回來?!?
章入凡聞放下筷子,抬起頭,語氣很平靜地說:“我之后不在家住?!?
餐桌上靜了幾秒,章勝嬪轉(zhuǎn)過頭低聲詢問道:“你不是答應(yīng)我要回來的嗎?”
“我是答應(yīng)回上京。”
“你不回家怎么照顧你――”
章勝嬪話還沒說完,章勝義就沉著臉打斷道:“你要是想呆在清城就留在那兒,不用不情不愿地回來,我還不需要你養(yǎng)老?!?
聽到他的聲音,章入凡下意識板直腰,她抿了下唇,開口語氣沉穩(wěn)冷靜,“我沒有不情不愿,您盡到了撫養(yǎng)我的義務(wù),現(xiàn)在我有能力了,理當(dāng)盡到贍養(yǎng)您的義務(wù),不管您需不需要,這是法律規(guī)定的?!?
“我會留在上京,但是不會在家里長住,這幾天我會找好房子搬出去,下次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說,包括但不限于生病,我想在一個城市里,我是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(nèi)照顧你和――”章入凡的目光掠過李惠淑和章梓h。
明明是和家人說話,她的語間卻聽不出任何感情,公事公辦似的。
桌上氣氛沉凝,章入凡知道自己是原因,她看了眼用勺子不停舀著米線的章梓h,忽覺得自己就是一只鳩鳥。
“我吃飽了,先回房間了?!?
章入凡起身離開餐廳,她把客廳的行李箱提進(jìn)自己的房間,關(guān)上門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。
一回到上京,她就像是被一鍵恢復(fù)了出廠設(shè)置,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身上的毛刺,回到了以前的狀態(tài)。
章入凡打開房燈,她的房間還是和以前一樣,沒有因為久不住人而落了灰,看來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,這間房還是有人打掃。
章入凡在書桌前坐下,拿出手機(jī)看了眼,程怡兩小時前給她發(fā)了消息問她回家了沒,今天一天她不是在天上就是在路上,直到現(xiàn)在才有時間回復(fù)。
章入凡才回了消息,沒多久,程怡就發(fā)來一句:你今天回來了正好,明天謝易韋結(jié)婚,一起去吧。
章入凡:???
程怡發(fā)來語音:“謝易韋,高中班長,你忘了啊,他在班群里……哦,忘了,你沒進(jìn)那個群,他在群里喊所有同學(xué)都去參加他的婚禮,沒在群里的誰還有聯(lián)系也一起叫過來,說是畢業(yè)這么多年了,借這個機(jī)會聚一聚,我有理由懷疑他是想多收禮金?!?
章入凡不喜歡發(fā)語音,仍是用文字回道:不去。
“誒呀,你就去吧,不然我一個人多尷尬啊。”
章入凡:你也別去不就好了。
“……那我不是也想見見老同學(xué)嘛?!?
“老話不是說了么,同學(xué)會同學(xué)會,能成一對是一對,你想想,萬一以前有哪個男生暗戀你,明天一聚,觸人生情,指不定就和你表白了呢?!?
章入凡內(nèi)心波瀾不起,面無表情地打著字:你覺得可能嗎?
程怡這回沒有秒回,章入凡猜她大概是在想怎么樣回復(fù)才能既不昧著良心又不打擊她的自尊。
良久,程怡才回了三個字:萬一呢。
章入凡對于青春歲月沒有任何旖想,毫不猶豫地回道:沒有萬一,明天我不去,打算去找房子。
程怡發(fā)了個哭泣的表情包過來:好吧,我忘了你是個冷酷的女人。
章入凡淺淡一笑,放下手機(jī),起身拉過行李箱。
她行李箱里只有兩套衣服和一些洗漱護(hù)膚用品,其余的都是她大學(xué)畢業(yè)不舍得賣掉的專業(yè)書,這些書其實以后都用不著,她留著也只是存?zhèn)€念想,和高中課本一樣。
她對同過窗,有過共同經(jīng)歷的人沒多少情感,對物品卻有所寄托,戀物不戀人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心理缺陷。
章入凡把那些書整理好放進(jìn)書架,收手時衣袖不小心把一本書刮落在地,她低頭看了眼,是《綠山墻的安妮》,這本書她高三看過之后就沒再翻過了。
她彎腰拾起書,忽然瞥到書里似乎夾了東西,露出小小的一角。
章入凡把書里的東西抽出來,竟然是一封信,信封上赫然寫著“章入凡親啟”,字跡不算好看,但一筆一劃寫得很工整。
書里怎么會夾著信,什么時候夾進(jìn)去的,誰夾的?
章入凡疑惑頓生,她拿著那封莫名而來的信坐到書桌前,打開臺燈,取了筆筒里的刻刀,小心翼翼地劃開信封,取出里面裝著的薄薄的一張信紙。
信紙被折了三折,章入凡疑心是曾經(jīng)哪個討厭她的同學(xué)寫給她的詛咒。
她神色凝重,緩緩展開信紙,在看到信上的內(nèi)容時表情從沉凝轉(zhuǎn)為錯愕,最后是長久的愣怔。
信上并沒有什么鬼畫符般的咒語,反而字跡清楚地寫著簡短的一句話:
章入凡,我喜歡你,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俠。
――沈明津
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