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入凡這樣不怕冷的人見了他這樣的裝扮都不由打了個哆嗦,偏偏他自己渾然不覺,甚至脖頸間還有汗水在往下淌。
沈明津換了只手抱著籃球,按著電梯開門鍵,抬眼問“不進(jìn)來嗎”
章入凡回神,忙走進(jìn)電梯,等門關(guān)上后,忍不住問“你去打球了”
“嗯。”
“你的腿”
“正常運動沒關(guān)系?!鄙蛎鹘蛘Z氣尋常。
章入凡抬眼,視線甫一接觸,沈明津就別開了眼。
章入凡吊著一顆心不上不下的,這感覺有些像上個月他們才重逢的時候,剛開始幾回見面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搭話,更拿不準(zhǔn)他的態(tài)度。
“你今天沒去咖啡館。”
“噢,買咖啡豆去了?!?
和小牧說的一樣,但章入凡總覺得還有點自己的原因,她稍作踟躇,幾秒后才下定決心開口問“你是不是在躲”
話未說完,電梯廂里的燈遽然熄了,轎廂猛地一頓,發(fā)出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。
章入凡只覺整個人往下一墜,還未反應(yīng)過來就被人拉住了手,推向了角落。
電梯只頓挫了下,并沒有往下墜落,沈明津護(hù)著章入凡,確認(rèn)電梯停止運行后才緩緩松開她的手,拿出手機(jī)打開手電筒。
他第一時間看向章入凡,她神色還算鎮(zhèn)定,但也看得出人有些緊張。
“沒事的,電梯已經(jīng)停下了。”
章入凡緩過來,點了下頭。
沈明津轉(zhuǎn)過身按下電梯廂里的緊急呼叫按鈕,幾秒后,有值班人員接通了求助電話,詢問具體情況。他將被困情況進(jìn)行說明,值班人員了解后說維修人員會馬上過去,讓他們稍作等候。
電梯廂里一時安靜,沈明津回過身,見章入凡微屈著腿倚在角落里,再次寬慰她“維修人員一會兒就來了。”
“好。”章入凡已從慌亂中冷靜下來,她知道電梯停住不動就暫時不會有什么大問題。
電
梯里的燈熄了,唯一的光源是沈明津手上的手機(jī),他照著她的腳下,因為背光,她看不清他的臉。
章入凡怔怔地看著沈明津,想到剛才千鈞一發(fā)的時刻,他毫不猶豫地護(hù)住了她。
又是紳士的風(fēng)度
“沈明津?!闭氯敕裁蛄讼麓胶暗?。
“嗯”
章入凡看著光背后的身影,問“那封信你后悔高中給我寫那封信了嗎”
沈明津?qū)⑹謾C(jī)往上移了一寸,將光源停留在自己既能看清章入凡的臉,又不至于讓她覺得刺眼的位置上。
“沒有?!彼然卮鹆瞬艈枴盀槭裁赐蝗贿@么問”
“昨天你看到那封信后,好像有點不高興”章入凡試探道。
沈明津沒想到章入凡在這方面這么敏銳,他驚了下,立刻說“我只是”
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么心情,只是無端的很心焦,像是河過到一半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腳底下的橋是他幻想出來的。
沈明津看著章入凡,決定踩一踩腳底的橋,探探虛實。
他借著手機(jī)的光,問她“你是因為看到了那封信,所以才主動找我的”
章入凡沒否認(rèn),那封信的確是一個契機(jī)。
沈明津心口微沉,目光不移,又問“如果給你寫信的人是杜升,你也會去找他”
章入凡遲疑了。
就幾秒鐘的時間,沈明津跌入了河中,被冰冷的河水激醒。
他明白了,章入凡只是對那封信感到好奇,即使寫信的人不是他,她也會主動地去接近。
她從未明確地對他表示過好感,沈明津想,也許是他錯誤地引導(dǎo)了她。
電梯廂里一片岑靜,章入凡看不到沈明津的表情,猜不到他在想什么,她隱約覺得氣氛有些不對,但千頭萬緒總是抓不住最重要的線索。
就在這時,電梯外有人拍了拍門,喊道“有人在里面嗎”
沈明津立刻應(yīng)道“有?!?
他轉(zhuǎn)過身和維修人員說了幾句話,很快,電梯門開了。
沈明津撿起籃球,示意章入凡,“我們走吧。”
電梯外冷空氣肆虐,沈明津剛才被困電梯時不覺得冷,出來后被凍得打了個寒噤。
另外幾部電梯還能使用,沈明津擔(dān)心章入凡因為剛才的故障,對搭乘電梯會有心理陰影,因此回過頭問“要不要走樓梯”
章入凡看他衣著單薄,搖了下頭,主動按了另外一部電梯。
沈明津也就順了她的意愿,等電梯到了,跟在她后邊進(jìn)了電梯。
電梯門關(guān)上后,轎廂內(nèi)一時無話,誰也沒有再提起剛才的話題。
他們方才被困在了八樓,現(xiàn)在再出發(fā),電梯上行速度快,中間也沒停下,沒多久就到了二十層。
電梯門打開,沈明津抱著球走出去,章入凡這才從混亂的思緒中抽身,抬眼看向他。
沈明津轉(zhuǎn)身打了個招呼,“我走了。”
章入凡蜷了下手,掃了眼他裸露在外的胳膊,點頭致意。
沈明津看著電梯門緩緩闔上,往前一步抬手要按開門鍵,遲疑了一秒又頹然地垂下手,自嘲一笑。
或許經(jīng)過他剛才那么一問,章入凡已經(jīng)想明白了,她并不是真心地想追求他。
沈明津回到公寓,先去洗了個澡。
今天他在外跑了一天,傍晚回來又覺心中不暢,正好有好友約他打球,他便換裝去了。他打球打得猛,幾個好友招架不住,又怕他舊疾復(fù)發(fā),主動喊了停,他這才作罷。
沈明津以前但凡遇著些不順心的事,打一打球出出汗也就過去了,可今天不知怎的,即使出了一身汗,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,心口還是堵得慌。
沈明津本想給自己點時間冷靜下,不曾想回來又碰上章入凡,她兩句話的功夫就讓他如墜深淵,連自我說服的時間都免了。
熱水兜頭而下,沈明津抹了把臉,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,為什么非得去鉆那個牛角尖。
就算章入凡只是因為那封信才接近的他,這又怎樣寫信的人是他,而不是杜升或者別的人。戀愛又不是做咖啡,要嚴(yán)格區(qū)分咖啡豆是水洗還是日曬的,是深烘還是淺烘,只要她愿意靠近他,他何必追究那么多。
沈明津自我催眠,但心里仍是沮喪。
可能人對感情就是貪心的,得一望二,他也不能免俗。
沈明津洗完澡后就把自己拋在了沙發(fā)上,他昨晚沒休息好,今天奔波一天,傍晚又運動了一番,現(xiàn)在才后知后覺地感到疲倦。
他躺在沙發(fā)上,腦子里七七八八的想法很多,就這么瞎想著最后居然睡了過去。
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沈明津再次醒來時,只覺得嗓子眼發(fā)干,腦袋發(fā)暈,整個人昏昏沉沉的,時冷時熱,渾身使不上勁兒。
據(jù)說久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來會很嚴(yán)重,沈明津已經(jīng)忘了自己上回生病是什么時候了,他身體向來很好,因此沒有在家備藥的習(xí)慣。
他費勁地側(cè)過身,伸手拿過桌上的手機(jī),點亮屏幕看了眼,晚上十點。
沒想到一覺睡了這么久。
沈明津仰躺在沙發(fā)上,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。樓上靜悄悄的,聽不到一丁點的動靜,也不知道章入凡是不是睡著了。
形隨心動,沈明津拿起手機(jī),點開微信,給她發(fā)了句“你那兒有感冒藥嗎”
也不知是因為生病所以人會比較脆弱,亦或是他其實是假借生病,給自己一個借口去示弱。
沈明津盯著手機(jī),不一會兒就看到“對方正在輸入”幾個字,很快他收到章入凡的回復(fù),她問“你感冒了”
“好像是?!彼?。
那邊似乎打了字又刪了,幾秒后,她發(fā)來一句“喝點兒熱水?!?
沈明津扯了下嘴角,就這當(dāng)口他居然還笑得出來。
他想果然是章入凡。
如果是之前,沈明津會引導(dǎo)她,告訴她追一個人,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要怎么做,但此時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,他都沒有力氣了。
沈明津把手機(jī)擱在胸膛上,倦怠地闔上眼,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,半醒半夢間似乎聽到了門鈴聲。
他皺了下眉,睜開眼時恍如夢中。
門鈴還在響,像遠(yuǎn)古的呼喚聽得不太真切,他本能地掙扎起身,手機(jī)掉落在地也不知,渾渾噩噩地走到門后,打開門,赫然看見了章入凡焦急的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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