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過那扇由枯骨與星辰組成的門,眼前的景象并非想象中的豁然開朗,反而是一種詭異的收縮。
“遠(yuǎn)游者號”那龐大的艦體,仿佛被一種無形的法則壓縮,悄無聲息地化為一粒塵埃,落在了門后一張布滿劃痕的木質(zhì)吧臺上。而林楓的意識體,則自然而然地凝聚成他的人類形態(tài),坐在了這張吧臺前的一張高腳凳上。
這里,就是“歸墟館”的內(nèi)部。
它不大,甚至可以說很小。一眼就能望到頭。吧臺后面,站著一個擦著杯子的“酒?!?。它的身體由緩慢流淌的星云構(gòu)成,身上系著一條用暗物質(zhì)編織的、臟兮兮的圍裙。它沒有五官,只有一個不斷變換形態(tài)的漩渦,作為“臉”。
它就是剛才那個聲音的主人,“歸墟館”的掌柜。
酒館里很昏暗,只有幾盞用“被遺忘的恒星”做成的燭臺,散發(fā)著幽幽的光。除了林楓,還有幾個“客人”。
角落的陰影里,一個由純粹幾何線條構(gòu)成的“生物”,正端著一杯閃爍的“光”,小口地“啜飲”著。每一次飲用,它的身體角度都會發(fā)生一次細(xì)微的偏轉(zhuǎn)。
靠窗的位置,一個籠罩在斗篷里的“存在”,正在和自己玩著一種林楓看不懂的牌局。它的左手打出一張牌,上面畫著“文明的崛起”;右手便跟上一張“熵增的必然”。整個過程安靜無聲,卻充滿了宿命的張力。
還有一個客人,最為引人注目。它沒有固定的形態(tài),就是一團(tuán)奔騰不息、變幻萬千的“法則洪流”,占據(jù)了酒館的半壁江山。無數(shù)種不同的法則在它體內(nèi)沖突、融合、生滅,發(fā)出刺耳的、概念層面的雜音。它面前擺著一個巨大的杯子,里面裝滿了各種顏色的、狂暴的“法則碎片”,它正一口一口地“嚼”著,像是在吃一盤堅(jiān)果。
所有客人,都在林楓進(jìn)來的瞬間,朝他“看”了一眼,隨后又各自移開目光。那眼神,混雜著審視、漠然,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對“新玩具”的好奇。
“先結(jié)賬?!闭乒裢O虏帘拥膭幼?,將一只空杯子推到林楓面前。它的聲音,直接在林楓的意識里響起,依舊是那種公事公辦的調(diào)調(diào),“你在外面,驚擾了三位客人,打翻了‘幾何先生’一杯‘絕對直角’,污染了‘弈者’一局‘宿命對弈’的清凈,還讓‘萬法洪流’閣下的‘法則拼盤’里,串了‘時間絲’的味道。按照規(guī)矩,你需要賠償?!?
林楓看著那只空杯子,饒有興致地問:“怎么賠?”
“用‘概念’支付?!闭乒竦幕卮鸷芨纱?,“你可以支付一種你獨(dú)有的法則,一段足夠有趣的文明史,或者一個從未在虛空中出現(xiàn)過的‘新故事’。品質(zhì)由我鑒定,價(jià)值必須讓三位客人滿意。”
就在這時,那個名為“萬法洪流”的存在,發(fā)出了一陣喧囂的、充滿嘲弄的意念波動。
概念:一個玩弄‘食物’的廚子,能有什么值得稱道的‘概念’?掌柜的,別太為難新人了。讓他把剛才那道‘涼拌菜’交出來,當(dāng)做賠禮,然后滾出歸墟館,別用那股子油煙味,玷污了我們對‘道’的品味。
這股意念,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傲慢。在它看來,林楓這種將“道”與“法則”比作“食材”的行為,是對力量的褻-瀆。真正的強(qiáng)者,應(yīng)該像它一樣,追求對萬法的掌控,而不是沉迷于這種旁門左道。
林楓的目光,平靜地轉(zhuǎn)向那團(tuán)喧囂的法則洪流。
他沒有生氣,反而覺得有些好笑。
概念:品味?恕我直,閣下這種將所有法則胡亂堆砌在一起的行為,在我看來,就像一個餓了三天的乞丐,把搜刮來的所有剩菜都倒進(jìn)一個碗里?;蛟S能填飽肚子,但與‘品味’二字,相去甚遠(yuǎn)。
“轟!”
“萬法洪流”猛地爆開,狂暴的法則之力瞬間充斥了整個酒館。吧臺上的杯子劇烈震動,角落里的“幾何先生”身體都變得不“穩(wěn)定”了,斗篷下的“弈者”也停下了手里的牌局。
然而,這股力量在觸及到吧臺的瞬間,就被掌柜身上那條臟兮兮的暗物質(zhì)圍裙,給吸收得一干二凈。
“歸墟館內(nèi),禁止動手?!闭乒竦穆曇?,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警告的意味,“萬法洪流,你想被我丟進(jìn)‘垃圾桶’里,和那些過期的‘概念’待在一起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