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月抬手朝后伸去,摸索著季玉澤的手,進而拍了拍,示意他低下頭看自己的唇瓣。
“可以了?我們?nèi)ネ饷娴汝懘笕肆T?!?
季玉澤腰身下壓,歪著頭看她,指尖觸到少女下唇,眼瞳微轉(zhuǎn),又開始細細地揉著。
之后,他彎唇微微笑起。
“我不是說外面有尸體嗎,還是在此處等罷,而且,在外面站著,你會累的?!?
一股詭譎的情緒籠罩著扶月。
對方的嗓音很是溫柔也很是好聽,語也并無問題,可她偏偏聽了覺著不太正常。
扶月抿了抿唇:“可你不覺此處很熱嗎?”
還很臭嗎。
季玉澤溫文地笑:“沒有,月月覺著此處熱?”
她在心中嘆了口氣,扯出一抹笑容,搖搖頭:“不,我怕你熱,你還給我梳頭了?!?
“我不熱?!彼f。
須臾,季玉澤繞到扶月面前,長腿曲下,半蹲著,仰視著她,眸色如水般柔和。
點在下唇的冰涼手指不知何時挪到了她綁著細帶的眼睛。
溫度透過細帶和一層薄薄的眼皮傳遞進扶月的身體,她縮了下脖子,唇瓣微顫。
他低低地笑起來:“我看不見月月的眼睛了呢?!?
扶月隱約發(fā)現(xiàn)一點怪異,抬手覆上他蓋著自己雙眼的手:“把細帶解開,你就能看到了?!?
頓一下,她淺笑,梨渦輕顯:“即使待會兒不小心看到尸體,我也沒關系的?!?
穿書后,經(jīng)歷了那么多事,扶月的內(nèi)心日漸強大。
之前自己還見過季玉澤殺人,眼睜睜地看著安大夫由活生生的一個人變成一具尸體,這都嚇不倒她。
是以,即便看到客棧之人的尸體,扶月也不會產(chǎn)生害怕之意什么的。
她僅僅是不想看到尸體罷了。
尸體的樣貌一般丑陋。
不過就算看到了,扶月也不會如何,活人永遠比死人更恐怖、更可怕。
連活人都不怕,怕死人作甚。
沉默一陣,季玉澤卻似遺憾道:“即使解開了細帶,我好像還是看不到月月的眼睛?!?
指腹隔著細帶摩挲著她的眼,一下又一下。
眼睛是通往人心的窗,他說看不到的意思是什么呢
扶月蹙眉想著,下一秒喉間發(fā)澀,大致猜到了季玉澤在懷疑自己的真心。
可為什么呢,她做了什么事惹他懷疑了?
她壓下心悸,逮住對方的手:“看得見的,只要你想看到,那便能看到,不是嗎?”
季玉澤笑了笑,任其抓住自己:“嗯?!?
另一廂,拿著一盞油燈的陸然
在見到扶月被扯進左道后,先是一愣,隨即及時反應過來,快步跟上去。
林平亦是如此。
不料左道里還有四條分岔路,陸然與林平對視一眼,分頭行動。
可惜,陸然開始還是沒能找對。
進入的第一條分岔路,走到最后是死路,無路可走,無奈之下,他又退了出來。
踏入別的分岔路。
在尋人時,陸然還不忘分神分析這地道,得出的結(jié)論是:此地道應不是經(jīng)營客棧之人挖的。
這般大的地道,沒成百人壓根無法挖成。
而且看這地道應存在好些時日了,大概是很久以前留下來的,被他們拿來藏尸體而已。
尋著尋著,陸然放緩步伐。
對了,扶月說經(jīng)營客棧的人都死了,那么除了季玉澤,地道里還能會有誰把她帶走呢?
他不明白,不明白季玉澤為何這般做。
可不明白歸不明白,一向謹慎的陸然還是決定繼續(xù)找人,今日他必須要看到客棧那些人的尸體和安然無事的扶月。
選擇的第二條道越走越寬。
他走到一半,在別的道碰壁了、然后恰好也選了這條道的林平從后面追上來。
“陸兄?我剛選的那條道是死路,你也是罷?!?
時刻觀察著四方的陸然面無表情:“嗯,但我現(xiàn)在感覺我們這次選的道是對的,季郎君和扶二娘子很有可能在里面?!?
忽然,林平瞇著眼指前方:“那里似乎有一間石室,我們?nèi)タ纯??!?
“好?!?
走近一瞧,石室門口躺著一具尸體,陸然和林平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。
陸然只停了一下,便皺著眉走進石室。
一抬眼,他看到的是一位身形清瘦的青年半蹲在端坐于梳妝桌前的少女身前。
青年正是季玉澤,少女是扶月。
從陸然這個角度看進去,只見季玉澤一襲純粹的白衫,看著纖塵不染、不食煙火,似遠山青色春秋之花。
他精瘦的腰間只掛著一荷包,別無其它掛飾。
而少女眼蒙細帶,遮住了雙眸,一半長發(fā)半挽著,一半傾瀉而下,一支玉質(zhì)色澤極好的簪子插于上方。
最令陸然吃驚的是,他們兩人云淡風輕地待在了有五具尸體的石室里。
看樣子貌似還待了有一段時間。
當陸然要開口時,面對著石室門口的季玉澤視線與之相對,他先是做了個噤聲動作,再輕笑著喊。
“陸大人、林大人?!奔居駶删徛卣酒?。
林平看了石室里面的情況,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。
這些尸體怎么、怎么都被人割掉了嘴巴?并且,仿佛還被人特意地擺成奇奇怪怪的姿勢對著石室里面的某個方向。
想起扶月說過的話,人是他們殺的。
那么嘴巴也是他們割的?
他震驚地看向面色如常的白衣青年和蒙著眼、安靜地坐著的扶月。
看表面完全看不出來。
慢著,扶月為何蒙起眼睛,難道人全是季玉澤殺的,其實與她沒半分關系?那樣也太不可置信了,林平僵硬地扭了扭脖子。
陸然見慣大場面。
于是沒幾秒,他便斂好情緒,知曉對方聽不見,所以頷了下首。
扶月朝發(fā)出聲音的方向偏頭:“陸大人?你們來了?!?
林平想到的,陸然自然也想到了,他不是不會看眼色的人,知道季玉澤噤聲動作代表什么。
再者。
看到蒙眼的扶月,陸然猜想她從進石室到現(xiàn)在都沒解下來,也就不知周圍滿是尸體。
沒得到回應,扶月就著季玉澤的手從椅子上起身:“陸大人?林大人?”
聞聲,陸然立馬回神:“扶二娘子,我們先上去再聊?!?
這兒發(fā)生之事,他自會寫信將親眼所見盡數(shù)向大理寺卿稟明。
至于此處的尸體,還是等大理寺卿派人來處理罷,畢竟他還要去查霸王別姬一案。
兼顧不了那么多。
她略一思索,似有些好奇地問:“陸大人,你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面的尸體了嗎?”
林平扶額,瞄了陸然一眼。
后者看的是季玉澤,且鎮(zhèn)定自若道:“嗯,看見了?!?
季玉澤站得筆直,興許是察覺有人在看自己,長長的睫毛稍一向上抬,眼神淡然。
罷,陸然再次提議道:“我們還是先出去罷?!?
扶月也很想出去了,沒反對,輕拉下季玉澤扶住她的手,在上面寫字。
少焉,季玉澤主動牽著她往外走。
看著這一幕,陸然竟莫名松口氣。
估摸著走到離石室很遠的地方了,扶月才扯下細帶。陸然和林平各端著一盞油燈,走在前方照明。
與她平行的是季玉澤,手還緊緊地牽著。
扶月眼睫撲扇幾下,聞著自己衣裳上尚未褪去的尸臭,表情發(fā)生細微變化。
出到外面,視線一下子變得清晰不少,扶月拖著季玉澤往外走,沒一會兒便到達客棧一樓。
一陣熱風從敞開的大門吹來。
走著走著,季玉澤驀然停住不動,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一個地方,她疑惑地偏首看了看,接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。
客棧一樓有四個人。
分別是醒過來的小秦和馬夫,還有一個憑空出現(xiàn)的陸少慈、一個看似他的小廝的人。
扶月微有些晃神。
不由得感嘆自己跟陸少慈的緣分不淺,到哪兒都能遇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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