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晉立朝以來,欽天監(jiān)向來是觀察天象,推算節(jié)氣,制定歷法1,后來皇族子嗣成婚選日,及演算八字之職能也逐漸歸納了進來。
十騫駕馬到司府時,恰巧迎面遇上豫王府的馬車。
江恕下車,那頭,常遠幾步走過來,卻在瞧見他手里拿的那把傘時,目露探究之色,打趣道:“喲,我們大晉鼎鼎有名的西北名將,什么時候也撐起姑娘家的油紙傘了?”
江恕神情淡淡,語氣理所當(dāng)然:“令妹所送,盛情難卻。”
常遠笑了兩聲,拍拍他肩膀:“阿念倒是肯對你上心。”
說罷,常遠順勢與江恕往司府去。
然江恕卻道:“王爺請留步?!?
常遠笑:“難不成這司府就你寧遠侯去得,本王就去不得了?”
誰料江恕當(dāng)真不茍笑地道了一句“是。”
這節(jié)骨眼,常遠為何出現(xiàn)在此,江恕如何會不知?他道:“此事本侯出面去辦最合適不過,于立場于名譽都不會落人口實,若王爺去,難免招人非議,再者,朝陽也不愿你摻合進來?!?
聽他的語氣,儼然是和常念榮辱興衰同為一體了。
常遠詫異片刻,他那柔柔弱弱的小妹幾時與寧遠侯這樣親近了?
不過這件事只要能解決,并不拘誰去。
常遠倒也沒有多問什么,便道:“如此,本王就放心了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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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日后,欽天監(jiān)呈上朝陽公主與寧遠侯的八字結(jié)果。
皇帝開懷大笑:“木金乃是天造地設(shè),夫婦歡好相宜,相生相存,互為吉星,子孫興旺……好,好極了!朕便說阿念是有福之人,必也能給我大晉帶來如虹運勢!若此番阿念與江恕婚事不成,朕都覺著自個兒有罪過1
“哎呦您瞧您,都高興得說胡話了!呸呸呸,真龍?zhí)熳幽挠惺裁醋镞^1王公公哭笑不得,忙道:“等日后公主給皇上生下小外孫啊,才是闔家歡慶福氣綿延呢1
“自然,那是自然1
與老皇帝的眉開眼笑截然相反的是,壽康宮中,太后正發(fā)著潑天的脾氣,怒極時,將手邊的杯盞都摔到了地上。
八字結(jié)果傳到皇帝那時,自然也傳到了這里。
徐皇后垂頭立在一側(cè),恭敬之余,多則是不敢的維諾。
太后睨了她一眼,冷聲:“哀家才將這權(quán)力交到你手上不過三年,你瞧瞧你辦的是什么事?一計不成又一計,哀家替你鋪好了路,哪料你竟一計也接不住!連朝陽那個黃毛丫頭都斗不過,哀家瞧你這皇后也不必當(dāng)了1
聞,徐皇后心神微震,立時道:“兒媳有罪,請母后息怒?!?
“息怒?”太后重聲反問,“你倒是來教教哀家如何息怒?”
皇后說不出話,手中帕子不由得捏得更緊了些。
太后:“原想韜兒身后有將軍府,又有舒家在朝堂上助力,是略高豫王一籌,眼下我們失了寧遠侯這顆大樹,豫王無異于如虎添翼,皇帝那顆心可是早就釘在虞妃那挪不動道了的!瞧著吧,要不了三年,你們娘倆都得被打發(fā)去冷宮。”
“不若,不若再冒一次險,只要沒有朝陽,這婚事斷斷是成不了,屆時兒媳推嬌嬌上去,尚可力挽狂瀾……”
“說的好聽!用腳趾頭都不該想出此等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數(shù)。”太后厲色駁斥道,“朝陽一個大活人,怎能說沒就沒?皇帝能放過?還是寧遠侯能放過?還是你覺著虞妃和豫王是死的?只怕你還沒弄死她,自個兒便要見閻王?!?
皇后再被問得啞口無,只得硬著頭皮問:“依母后看,如今可怎么辦才好?”
太后緩了口氣,捻著佛珠思忖,許久才道:“立刻從朝中選中兩家地位舉足輕重、日后能助韜兒奪嫡的,安排給舒衡和嬌嬌,越早成婚越好?!?
“這……”皇后面露難色,她怎能甘心就此放棄?
太后瞧著皇后,不冷不熱道:“寧遠侯才回京不到兩月,朝堂局勢就變了。哀家盡于此,怎么選便是你的事了。”
皇后一咬牙:“兒媳遵命1
太后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,不耐煩地揮手道:“一個個的不讓哀家省心,下去吧?!?
話落,又忽地道:“你日日白著一張臉是奔喪么?若不想虞妃頂了你的皇后之位,就趕緊找個太醫(yī)瞧瞧1
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臉,恍然一怔。
夜夜噩夢纏身,皇帝一月都不來長春宮歇一回,孤枕難眠,如何能不人老珠黃?
自然,太后知曉了,也只會罵她不中用。
皇后恭敬行禮,退出了壽康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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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悄無聲息的,轉(zhuǎn)眼便到了八月十五。
中秋佳節(jié),闔家團圓,是個好日子。
皇帝先于當(dāng)日早朝昭告了賜婚一事,晌午時,賜婚圣旨便由王公公親自送到寧遠侯宣讀。
一時候,民間炸開了鍋,茶舍酒肆的說書先生當(dāng)下就換了話本故事。
朝陽公主婚事已定,賭坊開局,壓寧遠侯抱得美人歸的贏得盆滿缽滿,有人卻輸?shù)靡C褲都不剩一條。
而加官進爵又娶得皇帝掌上明珠的“大贏家”寧遠侯,卻是在書房中靜坐許久,眉心淺淺蹙著,臉色微沉。
這圣旨寫的雖是華美奪目,令人生羨。
然,禮部全權(quán)操辦一句所包含的意思極廣,而最為關(guān)鍵要緊的問題:
――何時大婚。
卻未有明。
他回京城至多待半年,便要回西北掌權(quán)。
所以,老皇帝,究竟是怎么個意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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