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笙端茶進來,聽到這話,立時快步上前推推她:“快別胡說了!”
繡娘和芳媽媽反應過來,都意味深長地笑了。
常念的臉頰已然紅透,連帶著耳根子也燒紅一片。
她哪里知道怎么會變大……
簡直丟死人了!
芳媽媽知曉姑娘家年紀小臉皮薄,這便出來轉(zhuǎn)移話題道:“殿下,待會老夫人說是請您去福康院一趟,也叫了羅姨娘和三房夫人,想來是有要緊事交代?!?
常念小聲“嗯”了一聲。
臉頰還是陣陣發(fā)熱。
待繡娘走后,她喝了兩碗涼茶才稍微壓下些熱意,去??翟阂膊粯芬鈳恼亮耍虬l(fā)她去整理衣裳,帶著春笙和蘆嬤嬤過去。
常念到福康院時,江老太太笑盈盈朝她招手,趁著羅姨娘和三房夫人還沒來,祖孫倆說著悄悄話。
江老太太:“念寶,咱們江家家大業(yè)大,財產(chǎn)頗豐,想必阿恕對你說過些,祖母是一萬個不放心交給旁人打理,以前是沒法子,祖母管著要緊的,府上的雜事交由小羅,三房夫人是個沒心眼的,叫她督促著,這些年睜一只眼,閉一只眼,也鬧不出大亂子,不過眼下好了,你是咱們江家的嫡親孫媳婦,答應祖母,往后多用心擔待些,守好這家業(yè),可好?”
常念看著老太太花白的頭發(fā),重重點了頭:“祖母放心,這是阿念份內(nèi)的事。”
來西北之前,她還思量過,這掌家權(quán)或許要使手段爭一爭,大家族內(nèi)爾虞我詐,人心難測,實乃常態(tài),卻不想,祖母待她是坦誠真心,毫無保留,語間更無長輩訓話的高高在上,她心底是動容的。
江老太太聽這話,也放心了。
不多時,羅姨娘和三房夫人便到了,依次福身見禮,遂才在底下落座。
三房夫人依舊穿著一身黛綠裙,眉目溫婉,自是一派恬淡。相較之下,羅姨娘則顯得局促多了,眼神飄忽不定的,看看上首的老太太,又瞧瞧公主,交疊的兩手不安地動著。
江老太太抬眼打量二人一番,肅起臉說話時,聲音不大,卻很是嚴厲:“今兒個叫你們來所為何事,估摸著你們也明白?!?
三房夫人起身應“是”,她身后的仆婦遞上來一串鑰匙,三房夫人親自拿到常念跟前,溫聲道:“殿下,這些年三嬸娘有幸得老夫人垂憐,管著幾家鋪子田莊,如今您來了,早該交由您保管。日后若有不解之惑,嬸娘隨時聽候差遣?!?
常念微微頷首,立時有蘆嬤嬤上前接過。
老太太瞧著三房夫人,露出滿意神色,再覷一眼躊躇不前的羅姨娘,握著拐杖的手緊了緊。
羅姨娘趕忙起身,擺出笑臉來:“瞧我,想事情想走神了,險
些忘記正經(jīng)事。”她從腰間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鑰匙來,將要遞給常念時,又微微頓了頓。
羅姨娘作出擔憂的神色來:“咱們侯府這些雞毛蒜皮的瑣屑事可不少,廚房日常開銷采買,各房月例銀子,下人辦差賞罰,季節(jié)交替后園也要修剪,有時候辦個宴席啊,也有的忙,殿下嬌養(yǎng)深宮,是皇上和貴妃娘娘的心頭寶,想來這些瑣屑雜事是不曾接觸過的吧?”
說著,羅姨娘忐忑不定地去看常念的臉色,掌心沁出汗來。
常念只是笑了笑,柔聲道:“姨娘說的是,本公主自小到大衣來伸手,飯來張口,這么說起來,倒是平白養(yǎng)得一身嬌貴毛病?!?
“哎喲!蒼天有眼,日月可鑒,姨娘可不是這意思!”羅姨娘急忙擺手,“殿下說笑了!”
常念起身拍了拍羅姨娘的手背。她彎唇笑著,兩個酒窩若隱若現(xiàn),只覺少女甜美而嬌俏,是那最天真無邪的單純模樣。
羅姨娘卻覺后背有一絲冷意浮起。
常念迎著她閃爍的目光說:“這回可沒有開玩笑哦,這些瑣事,本公主確實不如姨娘辦的周到?!?
羅姨娘干笑兩聲,還想替自己挽回些什么,就聽這道嬌嬌軟軟的嗓音又道:“往后還是交由姨娘管吧?!?
羅姨娘手一抖,幾乎是懷疑她聽錯了,心中驚疑不定,飛快琢磨著,就連手上的鑰匙幾時被拿走也不知,反應過來時,手心只剩汗水。
常念拿著那串鑰匙,盈盈轉(zhuǎn)身面對著老太太:“阿念初來乍到,也不熟悉府上各處,姨娘辦事謹慎細心,經(jīng)驗豐富,日后還管著瑣屑雜事,需要銀子時便來朝夕院支取,也不礙事,祖母覺著如何?”
江老太太大笑兩聲,“老身覺著好?!?
羅姨娘要是整日閑著沒事干啊,說不準要出幺蛾子。
再者,說句良心話,羅姨娘操持的本事,與府上干了十幾年的老媽媽比較也是不相上下。
江老太太拄著拐杖走下來,“小羅,你發(fā)什么愣?”
“哪有?”羅姨娘忙道,“殿下如此信任我,以后自當是好好為咱們侯府效力?!?
老太太笑了,拍拍她肩膀,語重心長道:“你是聰明人,老身喜歡?!?
三房夫人淡淡看著,抿了口茶,也不說什么。
直到從福康院出來,羅姨娘才覺這真不是個事兒。
鑰匙沒了,權(quán)力還在,怎么聽怎么怪。
可她今日來之前是做好了最壞打算,畢竟老太太發(fā)話,這會子她是給也得給,不給也得給,自此什么權(quán)力都沒了,可眼下雖說沒了鑰匙,府上事務到底還歸她管。
這么想來,好像也有點安慰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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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兒日頭不大,又是下午,秋風尚算涼爽,常念挽著老太太在院子里走了走。
從??翟撼鰜?,便是后園。
江老太太想起她精心布置的御花園,說好要給孫媳一個驚喜的,可眼下都凋零完了,怎一個荒涼了得?這便連忙轉(zhuǎn)了方向,朝前院走去。
常念才來幾日,加之身子憊懶也不愛出門走動,因而還未熟悉侯府全貌,見狀倒也沒說什么,心想跟著祖母走便是了。
走著走著,她忽然喚了聲:“祖母?!?
老太太挑挑眉。
常念問道:“您就不怕我不僅全然不懂掌家,反倒將家產(chǎn)敗光嘛?”
“哈哈哈!”老太太卻笑了起來,寬慰她道:“放心,咱們家有銀子,足夠你敗的?!?
常念嘟嘟嘴:“哎呀,祖母!”
她才不是那個意思。
江老太太當然明白孫媳想問什么,笑過后才道:“虞貴妃掌管六宮,教出來的閨女還能差?不著急啊,咱們慢慢來,要真遇到難處,不是還有祖母在么?”
常念靦腆笑笑:“好,聽您的?!?
祖孫走到前院練武場,不知怎的,老太太停下來上下打量起孫媳婦。
“念寶,今兒閑著無事,不如祖母就教你個幾招幾式的,怎么樣?”
“啊?”常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。
老太太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,拉著她進了練武場,拐杖教到她手上,在沙場擺起招式來,利落干練,竟是直接打了套拳法。
常念想起來了,祖母早說要教她些防身招式,這些日子耽擱下來,可看完祖母那拳法,心中卻不由得想,這樣復雜的武術(shù)招式,她怕是學不來吧?
老太太看出她的遲疑,略作思忖,道:“祖母擺的這些太難,換個簡單的五禽戲如何?”
老太太兩手張開,右腳高高抬起,先給她示范了一招鳥戲。
常念看著這奇奇怪怪的動作,再聽那名字,五禽戲……她更遲疑了:“祖母,阿念忽然覺得,或許不用學這些也成?侯爺武功高強,他會保護我的呀!”
江老太太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,走過來道:“祖母曉得了!”
常念一臉茫然:“曉得什么了?”
江老太太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,喜道:“我們念寶是想要阿恕手把手親自教!”
常念:“……”
不!她不想!
真的大可不必?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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