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大賊（六上）“若是突厥人捉到了他，哪個傻子還會留在山谷那邊等你？若是他自己逃了，此刻恐怕已經(jīng)跑沒了影兒，你又怎會找他得到！”吳黑闥邊走邊罵，眼睛瞪著李旭，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到山溝里去?！隘傋?，全都是瘋子，一幫瘋子跟著一個傻子跑！”他嘀咕著，手中鐵叉敲敲打打，在燒得漆黑的巖石上敲出一串串火花。也難怪他氣得發(fā)瘋，昨夜被大伙救了的那個傻小子李旭居然提出要去山谷另一側(cè)找自己的同伴。而一向聰明果斷的劉弘基、老成奸詐的張亮等人非但答應(yīng)了人家借馬的請求，還主動陪著傻小子搜索整個山谷。‘這不是找死么？誰能保證阿史那卻禺的大隊兵馬不會突然殺到？大伙不留著點(diǎn)體力，待會兒怎么闖出突厥人的圍追堵截。再說了，傻小子要發(fā)瘋就他自己瘋吧，張亮偏偏也跟著去。那張亮是老子的雇主，他去了，老子能不去么？’吳黑闥憤憤不平地想，不明白世間還有這么傻的人，居然相信有“義氣”二字的存在?！胺凑蹅円菜恢?，不如活動活動胳膊腿兒？小兔崽子們還得睡上半個時辰。若是現(xiàn)在就催他們趕路，下次遇到追兵的時候大伙連刀都舉不起來！”劉季真拍了拍吳黑闥的肩膀，大咧咧地向他解釋?！把劬醋屑?xì)點(diǎn)兒，如果有沒燒爛的刀，幫我揀把來應(yīng)急！”劉弘基從馬背上回過頭，笑著叮囑。吳黑闥悶哼了兩聲，滿臉無奈。昨夜大伙在山谷里連燒帶砍，根本沒留下過一具完整尸首。有些人根本不是被刀箭所傷，而是被山火生生熏死在巖石后。如果這樣還能分清楚哪個是漢人，哪個是突厥人，姓李的根本就該改行去當(dāng)杵作。隨便找個衙門掛上號，一輩子吃喝都不
愁。他氣哼哼地跟在眾人身后翻檢著，尋覓著，希望能找到一個看著像中原人的或手腳被捆著的尸體。如果“幸運(yùn)”地翻到了，就可以讓姓李的傻小子早點(diǎn)兒死了那份心。大伙也可以早早趕路，脫離這個是非之地。張亮想拉姓李的傻小子入伙，這一點(diǎn)吳黑闥不用看就能猜出來。東家手下正缺人，姓李的小子雖然笨了點(diǎn)兒，他手中的刀可一點(diǎn)兒都不笨。況且此人騎術(shù)不錯，在東家麾下略加**，就能當(dāng)一個好手來使。‘可這小子肯跟張大哥走么？’吳黑闥心中沒把握。昨夜大伙在山谷里設(shè)伏，本意不是救人，而是殺追兵們一個措手不及。是傻小子誤打誤撞沖進(jìn)來，剛好把追兵引進(jìn)了埋伏?？梢哉f，所謂救命之恩根本就是順路買賣。如果這小子聰明一點(diǎn)兒，早就應(yīng)該看出事實(shí)真相。待明白了事實(shí)真相后他還會心懷感激么？吳黑闥絕對不這么認(rèn)為?！畡⒋蟾缒?，好像對這傻小子也很感興趣。唯恐此人一不小心被張亮拉去了，或者上了劉寨主的“賊船”。可咱老吳看不出來當(dāng)馬賊有什么不好，至少大伙是在光明正大地打家劫舍。有些人沒打響馬旗號，搶起來比響馬都狠。與“一陣風(fēng)”相比，他們更當(dāng)?shù)闷鹨粋€賊字。只不過他們頭上有個官銜，搶起來總能講出些大道理。’“我們再去谷外找找，徐賢者知道李老弟過后會來尋他，自然會留下些記號！”張亮的話從前方傳來，氣得吳黑闥直打哆嗦?！澳闵挡簧蛋。∪恕彼俣群攘R，卻被劉弘基在肩膀上猛拍了一巴掌，把后半句話全部打回了肚子里去。“既然來了，就一道去尋，人多找得也細(xì)些！”劉弘基笑著叮囑，帶了帶馬，與吳黑闥并絡(luò)而行。吳黑闥知道自己拗大伙不過，嘆了口氣，繼續(xù)到山谷外東一
叉西一叉地亂翻。野狼已經(jīng)開始向此處聚集，被他用鐵叉猛敲，一個個夾著尾巴向遠(yuǎn)處跑去。大伙圍著尸體兜了一圈，依然沒看到一個漢人面孔。李旭抬起頭來，向幾位同伴說道：“煩勞諸位仁兄再等一等，我去遠(yuǎn)處找一找，看茂功兄留沒留下什么記號。”“應(yīng)該是早走了吧！”張亮擦了把頭上的汗，長嘆著說道。茫茫草原上，到處是飛來飛去的烏鴉和嗅著血腥味道趕來的野狼。經(jīng)過了一個混亂的長夜，姓徐的后生即便曾留下什么記號，估計也被畜生給破壞掉了。勸慰的話剛欲說出口，猛然，吳黑闥在眾人身后又大叫了起來：“看，那些狼崽子在拖著什么？不會是行徐的尸首吧！”轟”的一聲，李旭感到自己的頭都炸了開來。趕緊調(diào)轉(zhuǎn)馬頭，以最快速度沖向吳黑闥所指的方位。用彎刀趕散幾頭小狼后，發(fā)現(xiàn)有一具獵狗的尸體被草繩拴在了石頭上?？春圹E，野狼們已經(jīng)將這具尸體拖了老遠(yuǎn)，血順著草尖留下一長條暗褐色的紅?！芭率怯腥斯室饬粝聛淼?！”張亮看了看狗脖子上的草繩，低聲分析。眾人順著血跡繼續(xù)向前尋，在二百步外終于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土坑。土坑中，幾排石子向南擺了個大大的箭頭。箭頭后，壓著一件臟兮兮的皮甲，皮甲正中間，留著兩個用狗血寫成的大字dd“平安！”徐大眼龍飛鳳舞的字跡讓所有人心頭一輕?！爸x謝吳兄指點(diǎn)！”李旭向吳黑闥拱了拱手，低聲致謝。到此，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肚。如果不是吳黑闥眼神好，今天大伙可能就要錯過徐大眼留下的標(biāo)記?！拔以缇驼f過，姓徐的比你聰明！”吳黑闥跳起來，得意洋洋。整個早晨，這是他唯一一次沒有用挑釁的口吻說話。語調(diào)聽起來怪怪的，仿佛還帶著點(diǎn)兒陽光的溫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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