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
兩人旁若無人地慶祝,然后余樂猛地回過神來,一把將程文海從自己的身上“撕”下去。
“不行,我去給我媽打個電話?!庇鄻钒鸦┌逋涛暮牙镆粊G,終于有勇氣面對自己的父母。
“???”程文海接住滑雪板,愣愣地看著已經(jīng)風風火火地跑遠的余樂,扯著嗓子大喊,“別走遠了,還有頒獎典禮??!”
余樂聽沒聽到不知道,但李教練聽到了。
李教練手里還拿著保溫杯,保溫杯里的枸杞紅艷艷漾在陽光里,在裊裊的白煙里舒展開自己的身體。
他樂呵呵地看著兩個小子的慶祝,高興地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。
“呃……”臉色一僵。
回過神來,這可是余樂的杯子,糟糕了,還得消毒。
余樂這個時候已經(jīng)沖進了更衣室里,他迫不及待的打開柜門,拿出手機,播出了他惦記很久的電話號碼。
這一次,沒問題了,終于可是坦蕩地告訴父母,我換項不是為了逃避,而是為了更好的未來!
……
坡面障礙技巧男子組的比賽,在十分鐘后,全部結束。
周曉陽沒能再次打破自己的記錄,在第三輪也出現(xiàn)了失誤,但他無論第二輪還是第一輪的成績,都讓他穩(wěn)穩(wěn)坐住了冠軍的寶座。
不過今天上午的比賽還沒有結束,接下來還有女子組的比賽,因為有譚婷的原因,這場比賽受到的關注度遠比男子組高,還有些觀眾只為譚婷而來,此刻正陸陸續(xù)續(xù)的趕來。
在比賽中場休息期間,會舉行兩次頒獎典禮,由某位名望足夠的領導,為剛剛結束的兩場比賽獲得前三名的選手,頒發(fā)證書和獎杯。
眼看著頒獎典禮的時間就要到了,余樂遲遲沒有出現(xiàn),程文海急的只能去找人。
更衣室里沒看見人,準備室里當然也沒有,當他準備打電話的時候,余樂從大門外溜溜達達地走了回來。
程文海的目光定在余樂的臉上,眼睛是紅的。
“怎么?被罵了?”程文海上去,小心翼翼地問。
余樂吸了吸鼻子,笑:“沒有?!?
“那?”
“怎么說呢,你記得前段時間我上熱搜的事兒吧?我爸我媽那時候就已經(jīng)知道了。我爸說我媽當時就想進京把我勸回去跳水,后來被我奶給勸住了,說是我沒告訴他們就是怕他們擔心,就是……害,反正他們給我打過好幾次電話,都忍著沒問,就想聽我主動說,現(xiàn)在聽我滑了個第二名,挺高興的?!?
程文海一邊聽,一邊點頭,最后目光落在余樂的眼睛上:“挺好的啊,那你哭什么?”
“沒有啊?!?
“明明就哭了?!?
“唉你這人煩不煩,都說不是了?!?
“我靠連我都瞞著,你什么狼狽的樣子我沒見過,至于嗎?”
“得得得,我領獎去了?!?
“去去去,你就裝吧?!?
余樂快步走了,邊走邊笑,程文海就在后面跟著,嘴角也大大多咧開,自自語:“這下好了,咱爸媽得老自豪了吧?我兒砸,放哪兒都是根蔥!”
余樂反腳就踹,兩人打打鬧鬧的地跑向了領獎臺,到了近前兒,程文海的速度慢下來,直至在原地站定,笑瞇瞇地看著余樂走到亞軍的位置,一腳踩上去,程文海心滿意足,“我們樂兒終于是不再站在左邊了?!?
他身邊兒站著石河和李教練,都跟他一樣,被余樂臉上的笑容感染,也從程文海的話里聽出了余樂的不容易。
總歸是又往前邁了一步。
哪怕這次第二名的“含金量”不如跳水的第三名,可余樂的未來,卻已經(jīng)變得更加明朗,日子也有了盼頭兒。
領獎臺就設在空中技巧雪道的平地上,靠近觀眾席的位置,背后有長寬高大約三米的展板,上面印著醒目的弧形文字。
“20xx年華國滑雪冠軍巡回賽――晶洋站”
小字:“主辦單位:全國冰雪協(xié)會、滑雪國家訓練隊、e省冰雪協(xié)會、蛤喇子雪山景區(qū)……”
領獎臺是剛剛才從倉庫了里拖出來的,不知道用了多少屆,邊角處都有些掉漆,最土的是在臺子的下方用紅色油漆寫了“1”“2”“3”,像是生怕領獎的運動員不知道站在哪里。
余樂站在“2”的位置,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邊兒的臺子要高一點,總之往上面一站,空氣甘甜,視野都變得清晰了。
他的右邊站著這次比賽表現(xiàn)出色的周曉陽,但這家伙沒有拿了第一的喜悅,時不時就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孫毅。孫毅的臉色必須很不好,陰沉著,抿著嘴角,誰也不看,微微蹙著眉心,望著遠方出神。
余樂知道這兩人的心思,贏了不開心,輸了更不開心,這人與人的關系實在是復雜。
不過他很開心就是了。
他現(xiàn)在還在上升期,進步空間太大了,站在這里,他就已經(jīng)在期待下一站的比賽。
還會更好的。
一定會更好。
愣神的功夫,背后一直播著勁爆音樂畫風一轉,響起了熟悉的《運動員進行曲》。
余樂心神收束,挺直后背,好奇的往展板后面看。
一名托著托盤的禮儀小姐先走了出來,身上穿的衣服像拜年時候小娃娃穿的喜慶棉襖,毛茸茸的立領托著一張精心打扮的臉蛋兒,長的好身材也好,笑起來還有一對兒酒窩。
好像是“游客中心”那邊兒的前臺接待,“雪山一枝花”,程文海提過幾次。
她在領獎臺前站定,微笑地望著圍觀的人群。
這些人群里有選手的親朋好友,如程文海,還有工作人員,但其中最醒目的是三名記者,他們舉著相機,在最好的位置,已經(jīng)等待很久。
余樂沒有看見熟悉的體育記者,不確定是因為冬季項目和夏季項目的體育記者不同,還是這個比賽的級別還沒到出動央爸記者的程度。
有點兒失望。
余樂覺得這也算是自己小小的“高光”時刻,如果有個熟悉他過去的老熟人出現(xiàn)就好了。
“虛榮心”這東西,是人就有啦~
目光再一收回,就看見白祥磊會長緊跟在后面,走了出來。
呃……所以頒獎的大人物就是白會長嗎?好像也不怎么出乎意料。
白會長代表華國冰雪協(xié)會為這次比賽獲得前三名的選手頒獎,同樣金銀銅三色的獎牌整齊擺放在禮儀小姐的托盤里,白會長按照冠亞季軍的名次一次頒發(fā)獎牌。
除了獎牌他們還有一本證書,硬殼的紙質(zhì),白色的底,綠色的紋路,余樂拿過來后粗略地掃了一眼,就跟國家隊送給集訓小隊員畢業(yè)證書類似的級別,批發(fā)五毛的成本,最值錢的就是蓋在落款處的,“華國冰雪協(xié)會”的鋼印。
白會長沒有多說,完成自己的工作會就按照流程和領獎臺上的選手合照,余樂也就按照流程一手拎著銀牌,一手舉著證書,兩邊兒嘴角往上一提,笑!
咔嚓!咔嚓!咔嚓!
記者和攝影師的快門就瘋狂閃爍。
這個時候,就連一臉不高興的孫毅也努力掛上笑容,而心里是真高興的周曉陽更是笑的尤其喜慶張揚,那張肉呼呼的圓臉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可愛憨厚。
這時,有記者說:“能再換個姿勢嗎?都是國家隊的吧,親密一點?!?
余樂看周曉陽,然后一腳邁上冠軍的領獎臺,抬手搭在了周曉陽的肩膀上。過了兩秒,余樂的手臂上又搭上了一只手,轉頭看過去,是一臉別扭的孫毅。
余樂失笑,習慣自然地將頭往周曉陽的頭上靠,露出一排牙齒,笑的陽光燦爛。
就像往日,他將頭靠在徐輝哥頭上一樣。
“咔嚓!咔嚓!”
……
坡面障礙技巧男子成年組的頒獎典禮結束后,就輪到空中技巧男子未成年組的頒獎典禮。
余樂下來的時候正好迎面撞上從人群后面走出來的白一鳴,看見這個負能量滿滿的世界冠軍,余樂就忍不住用燦爛的笑容面對他,同時一伸手,狠狠地抱了一下。
“我等你?!?
拍拍后背,余樂收回手,走到了人群里,和程文海他們站在了一起。
白會長給白一鳴頒獎,白一鳴面無表情著一張臉,但是白會長卻在笑,面具化的笑容。
余樂知道,白會長對白一鳴報名參加空中技巧的比賽很不滿,說不定還把他改換項目的責任算在自己的頭上,不過白一鳴倒也爭氣,高分拿了個冠軍,再次證明了他“滑雪天才”的頭銜。
嘴里再不高興,心里再不滿,也多少該是驕傲的。
頒獎典禮后,余樂以為自己能和白一鳴玩一會兒,結果兩句話沒說完,白一鳴就被他爸叫走了。
白一鳴抿了抿嘴,明明很不高興,卻不敢反抗。
余樂在身后說:“好好休息,下午看你比賽去?!?
白一鳴回頭。
余樂又說:“我們都去?!?
白一鳴嘴角一勾,露出一抹淡淡微笑。
這次冠軍賽的決賽盡量安排在一天,據(jù)天氣預報報道,明天會有大雪,再加上之后還有單板滑雪比賽,所以賽程就安排的非常緊張。
余樂想找柴明聊聊,才知道他又被安排去u型場地擔任未成年乙組的決賽裁判,就連路未方都又被叫去守出發(fā)點。
滑雪就是這么一個靠老天爺賞臉的運動,碰著天公不作美,賽程就得發(fā)生變化,如今三個場地同時開啟比賽,工作人員忙的腳不沾地,余樂找誰誰不在,想討論一下
比賽的得失都不行,最后干脆跑去看女子組坡面障礙技巧的比賽。
“那走吧,我也看看?!背涛暮Uf。
余樂左右看一眼,“李教練呢?”
程文海說:“說什么消毒去了?!?
“???”
一起上到觀眾席,觀眾比男子組比賽的時候多了不少,余樂身上穿著比賽時候的衣服,所以即便戴著墨鏡,穿過觀眾席的時候也被不少人認了出來。
有人找他握手,還有人想攀談幾句,熱情度很高,但知道他底細的幾乎沒有,余樂簡單地寒暄了幾句,最后走進了教練席位。
在觀眾席里,有一片視野很好的區(qū)域,這里用警戒線拉著,圈出了一處教練區(qū),如果用望遠鏡站起來,可以看見整個賽道,方便教練員觀察和指導。
這里自然是坐不滿的,就算余樂他們坐進去,也有很多富裕。
可惜都沒有望遠鏡,只能瞇著眼瞎看。
挺傷眼。
余樂看了一會兒就累了,不只是眼睛累,還有一種大賽結束后的疲憊,他轉動脖頸,目光游移,發(fā)現(xiàn)程文海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(jīng)和一名教練熱情的交談了起來,兩人說到什么還哈哈地大笑起來,不愧是他們小團體“氣氛組組長”。
視線在程文海身上稍做停頓,余樂再將目光轉開,就被坐在旁邊不遠觀眾席上的一張笑臉抓住,再移不開。
是那位“罪魁禍首”的網(wǎng)紅。
房雨琪就坐在余樂后面一排,距離他隔了四個座位,被余樂看見的第一時間,就將手伸出來,手臂貼著前排椅背滑了一路,一直來的余樂面前,笑:“你好余樂,我叫房雨琪,你之前跳水的時候就在關注你,很高興能和偶像這樣近距離的認識?!?
余樂握上手:“你好?!?
房雨琪高興地笑瞇了眼,幾乎將上半截身子都探出了座椅,激動說道:“你好厲害啊,這么短時間就這么強了,從跳水隊無縫轉到滑雪隊,依舊是前三甲,最強的隊員。
這是運動天賦吧?我這幾天接二連三的被你震驚,我真的太崇拜你了,尤其你滑雪之后,我看見了你身上更多的發(fā)光點。整個人都……”
房雨琪想了想,舉起手搖晃:“bling~bling~閃閃發(fā)光?!?
余樂笑了:“只是坡面障礙技巧比較潮流,符合現(xiàn)代審美,但要說到實力,我坡面障礙技巧的能力,還是差了太多。連去國際大賽的資格都沒有?!?
房雨琪認真聽著,邊聽邊點頭:“我就比較外行了,也是這段時間才開始了解自由式滑雪這個項目,知道咱們國家在空中技巧和u型場地技巧,絕對算是強國。你從跳水隊轉過來,按理來說,對標的應該是空中技巧,我看程文海他們也是在練空中技巧,所以為什么你會選擇……”
“???”發(fā)出聲音的是程文海。
聽見有人叫他,程文海就轉過頭來,目光落在房雨琪身上就移開了,有點激動地開口:“你叫我?”
房雨琪的話中斷,對程文海笑。
程文海再顧不上和教練吹牛,起身瀟灑的一跳,翻過座椅,一屁股就坐在了余樂身后。
他從身后摟著余樂,下巴擱在余樂的肩膀上,笑瞇了眼望著房雨琪,說:“為什么樂兒要滑坡面障礙技巧是吧?當然是因為我們樂兒就是個滑雪小天才!
第一次樂兒陪我去參加選訓,我們主教練第一次看見樂兒就驚為天人,想盡辦法將人招進隊里。
坡面障礙技巧那是一般人能玩的嗎?沒有足夠的雪齡,沒有專業(yè)的訓練,還有體能,就這運動,不是我說,我去滑能從頭摔到尾。
所以樂兒就是個天才,天生就該搞這項運動?!?
這一連串的“彩虹屁”,夸的余樂幾乎失聲,耳根發(fā)熱。
天才什么的,再夸夸?
誰知道房雨琪得了“內(nèi)部消息”,興奮的不得了,又串了兩個位置,直接和程文海面對面:“樂神陪你選訓,他被看上了?哈哈哈,這不是小說橋段嗎?是真的???”
“騙你干什么?余樂陪我去之前,連什么是自由式滑雪都不知道,糊里糊涂地就參加了一天的訓練,我發(fā)誓,他絕對不會滑,連什么是滑雪板都不知道?!?
余樂無奈:“夸張了,滑雪板我還是知道的。而且這種話題能別當著我面聊嗎?怪尷尬的?!?
房雨琪和程文海一起笑。
“夸你呢?!?
“就是!夸你呢!”
“因為你是真的很棒啊?!?
“就是啊~樂兒你最棒了~”
“程文海小哥哥的脾氣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,之前都不知道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