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屠于醒了醒神,接著道:
“……并與桓朝立下契約,往后數(shù)年,只要是儲君的后代在位,文象便會向桓朝進(jìn)獻(xiàn)歲貢,再不得襲擾邊城。”
這些話申屠于說起來溜溜的,倒沒什么屈辱之感。本來文象也一貫向桓朝進(jìn)貢,只是而今難免再加些金銀。
但若是往后桓朝的某一代皇帝露了怯弱,他文象強大起來要撕毀合約,誰還能怪他們背信棄義不成?
“申屠于!”三王子自是接受不了這個結(jié)果,扭臉大喝。
程念影卻不再摻和進(jìn)來,她道:“我們回去了?!?
四方館的官員先前是跟著三王子一起離開的御京。
接下來那些更為細(xì)致的條款,自然都交由四方館的官員來掰扯了。
士兵當(dāng)即抬著肩輿離開。
留下申屠于在后頭恭恭敬敬:“恭送儲君?!?
也留下三王子在后面不甘大喊:“儲君!儲君且聽我說……”
“儲君?。?!”
“隨我過來?!彼姆金^官員走上前,全然不管三王子的叫喊。
申屠于等人連官衙都沒有進(jìn)的資格,他們就這樣被引入了附近的一處茶寮。
萬柏奇扭頭看看他們,又將腦袋轉(zhuǎn)回來,打馬跟上去。
他不自覺地高興起來。
厲害啊儲君!
……
回到官衙的程念影,正撞上傅翊一邊擦手一邊往外走。
傅翊似是對她全然放心,見她回來,便抬臉笑笑:“如何?”
雖是問句,卻似是篤定了她今日會做得很好。
程念影眉眼靈動地飛舞起來,與他描繪了方才的情境。
傅翊對她這樣談天的方式,實在毫無抵抗之力。
一時聽得眉眼也含笑帶柔。
程念影一番話描繪完,還不等傅翊出聲夸贊,她自己總結(jié)道:“肩輦坐著是很好?!?
她以前心底里暗暗覺得,傅翊坐在上頭,這貴人就是會拿架子!
后來和他有了沖突,更是對他的種種貴人派頭不快得很。
“我坐在肩輦上,能將他們的動作、神情都看在眼底,無處可藏。”
程念影說罷頓了頓,又道:“我故意叫三王子和五王子去聽,他們矛盾激化到無可轉(zhuǎn)圜的余地。
“于是不必我開口,申屠于便將留下三王子為質(zhì),不再襲擾邊城的話主動說了。”
她認(rèn)認(rèn)真真地看著傅翊。
“原來玩弄人心是這樣的。它也并非一味是壞的。它可以兵不血刃地解決掉這等大事,為百姓牟利,叫他們免去了流血。比大動兵戈更好?!?
傅翊一下抓住了程念影的手。
皇帝用他平朝內(nèi)朝外事,卻都從未說出過這樣一番話來。
這番話實在太動聽。
——她在認(rèn)可他。
他的“缺點”在阿影這里竟然變好了。
傅翊將她的手攥得更緊,更禁不住反復(fù)摩挲揉弄,方才壓下骨子里翻涌的喜愛。
喉間萬般情緒,最終滾作一個字,又輕又燙:“嗯。”
從前他為弄權(quán)。
但他早已坐擁權(quán)勢地位,今后便一心為百姓牟利,也無不可。
*
申屠于帶著五王子走了。
臨走前,他還特地來拜別了程念影,試圖將桓朝這位新儲君牢牢印入腦海中。
那日追出營來,還是太倉促了,對方的本事都只瞧見個皮毛,而不知具體深淺。
申屠于揣著遺憾,扶著五王子上了馬。
這一行人走后,三王子在房中發(fā)了一日瘋。他身邊的侍從更是哭喊著想要尋個公道。
侍從尖利的哭喊聲,反而慢慢將三王子從極端憤怒中拉了回來。
“談公道豈不可笑?”
三王子喃喃,既是說給侍從聽,也是說給自己聽。
“我要見儲君?!彼蜷_門,對外間的士兵道。
說罷,他又頓住,搖搖頭:“等我沐浴更衣后,我要求見儲君?!?
再見到三王子,他總算有了點王后所出的嫡子的樣子。
他沒有怨懟,而是猶豫著問:“若我那五弟回到文象之后,一改與儲君的約定,借機重振梁祥舊部,等待時機,再犯邊境呢?”
程念影看向他,語氣平靜道:“那他便不適合再做文象的國君了。”
三王子懸著的心終于落了肚。
果然。
她就是在養(yǎng)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