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時耳畔失去了所有的聲音,梁王仿佛被裝入了一只罐子。
他久久沒有再動。
睿王在后頭嘔出血來,搖得身下的椅子嘎吱作響。但無人理會。
慢慢的,梁王終于從停滯中驟然抽離,于是猛然回頭緊盯住了程念影。
他聽錯了?
不。梁王十萬分的確認(rèn),他聽得真切,小禾在喚他!在喚他!
他張張嘴,喉間艱澀。
但程念影已經(jīng)平靜地開口又喚了一遍:“爹?!?
梁王竟突的直直流下兩行淚。
程念影終于扯動了梁王的手臂。
睿王霎時感覺到什么從他的身軀里飛快流逝而去,他僵硬扭動脖頸,張張嘴也想喊“大哥”。
“噗通”一聲,他卻是先連人帶椅子摔倒了下去。
這一聲徹底驚醒了梁王。
他拍拍程念影的手背,在睿王跟前蹲了下來。
睿王視線模糊。
心道是將他大哥勸下來了吧?是不會再驟然發(fā)狂了吧?
梁王的面容在他視線里飄搖不定,他看著梁王這回伸出了左手,摸了摸他的頭。
“你變成今日這般模樣,我也有過。若能早些知曉你的真面目,我便能在你還未鑄成大錯之時,及時拉住你?!?
沒錯,沒錯,這才是熟悉的梁王!
睿王眼底升起一點(diǎn)希冀。
梁王又道:“但而今你安心去吧,留著你到底是禍害,也對不起那些叫你害過的女子?!?
“……”
梁王并不是個信佛的人,但念及桓朝風(fēng)氣,他道:“我會請傅翊給你念往生咒的?!?
他又不認(rèn)識什么高僧,也不想去認(rèn)識。
他盼著傅翊醒來。
“…………”
睿王一口氣卡在喉嚨里,忘了痛,只剩無邊的荒唐的怒意。
他亦不信佛,否則當(dāng)初便不會藏在天光寺的佛像中欺瞞操縱御京貴女。
在他跟前,梁王卻說要為他念誦勞什子往生咒。
還是請傅翊念誦!
“方才我不該那般失態(tài),我該給你帶一壺毒酒的,大抵就沒有這樣痛了?!?
梁王說著說著又自已否決了:“不,你叫旁人受了那么些罪,你也該痛一痛的。你要贖罪??!”
“去了地府也好好贖罪,下輩子莫再這般行事了……”
不!
他還有許多的圖謀。
他辛辛苦苦的這些年,四處埋下可利用的貴女,還未來得及用……
一切都未來及……
睿王氣得生生挺起了上半身:“下輩子?”
荒唐!人哪里有什么下輩子?
他要這一世!他這一世就要過得好!
“你殺我……有那樣正義嗎?你……你也要做皇帝?”
“我不做皇帝。”
“不、不可能。”睿王嗆咳不停。
“新儲君已立,不日便是登基大典?!?
“誰?誰!”睿王聽見這話,霎時回光返照般,直恨不得用最后的力氣掙斷身上的繩索,雙目都暴突了出來。
梁王這才反過來拉住了程念影的手,再沒有比此刻更有底氣了,傲聲道:“我的女兒?!?
“荒唐!荒唐!??!”
頓時又一個氣得瘋了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