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念影從來是個不拘泥俗世規(guī)矩的,梁王敢提,她就敢點頭。
她也不等改日了,今日就要試試。
梁王便走到她跟前去,先將她背起來。
梁王仍在壯年,肩背寬闊。
他笑著道:“爹還沒有老,還背得起你吧?若再等些年,便說不好了?!?
說到這里,梁王自已倒生起些釋然來。
他雖然不曾見過程念影出生時的模樣,更未能一點一點養(yǎng)她長大……但還好她來時,他還未老去。
正如楚琳所說,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。
程念影應和一聲:“嗯,沒有老?!?
她就像愿愿一樣,踩著梁王的掌心,輕巧地攀坐到了梁王的肩頭。
愿愿仰著腦袋,望著突然變高的阿娘,撒了手,只管高興地拍起巴掌來。
傅翊一個眼疾手快撈住了她,將她反手也放到了自已肩頭。
愿愿渾然不覺自已方才險些掉地上去,她手腳并用地抱住了阿爹的腦袋。
一拱,將傅翊的發(fā)冠都拱歪了些。
好在她爹長著一張相當出色的皮囊,便是這樣也無損風姿。
“走,走!去花園!”愿愿高興地喊。
所幸宮殿修得鴻圖華構,倒免去了腦袋撞上門框的煩惱。
梁王應著“好好”,倒當真扛著程念影在宮殿后緊挨著的小花園溜達去了。
遠了是不敢去。
一個皇帝,一個王爺,也不能太不成體統(tǒng)。
如此一圈兒溜達下來,所過之處,宮人們連頭也不敢抬。
梁王這才有些不好意思,本能地回頭望去,只見傅翊神色平靜地走在后頭,面上一點異色也無。
也是,傅翊就是個瘋子,又豈會覺得他與小禾此舉怪異呢?
傅翊的肩上是他的女兒。
我的肩上是我的女兒。
梁王當晚回去睡覺都睡得格外香。
從此亦再不覺遺憾。
只是打這日過后,小儲君又落下個壞毛病。愛騎人脖子,騎上去還覺得沒有阿娘高。
她自然不覺得那是自已長太矮的緣故。
她摸著吳巡的發(fā)髻,怪吳巡沒長出十三尺的個兒。
吳巡苦著臉:“小祖宗哎,那我要長那么高,我成樹竿子了?”
小儲君理解不了,為何人不能長成樹竿子。
她不理解的事還有許多許多。
月亮為何有時圓,有時扁。食物嘗起來,為何有的苦,有的甜。
她一句一句發(fā)問,阿爹阿娘也一句一句為她解惑。
她從這也不懂那也不懂,變成這懂一點那懂一點。
她在長大。
后來程念影和傅翊帶著她去了一趟康王府。
康王府的大門緊扣著,懸掛的白燈籠也還未撤下,整座府邸都透著死氣。
小太監(jiān)躬身道:“陛下,叩門不應。”
望月二話不說便踩著門口的石獅翻過了墻。
只聽門后傳來一聲驚叫,想是里頭的守門人被“天降神兵”嚇得不輕。
隨即“吱呀”一聲,望月從里頭使勁兒打開了門。
吳巡嘴角抽抽:“望月姑娘,咱也不是做殺手的時候了,怎的還是過去那套行事作風?”
愿愿最是愛看這樣的把戲,只管捧場地拍巴掌。
望月不冷不熱地白吳巡一眼,然后沖愿愿擠出了個笑。
只是殺手大都不擅笑,比哭也沒好哪兒去。
所幸愿愿也不嫌棄,還朝望月張開了雙臂,似是巴不得望月抱著她也從房頂上飛一回才好。
程念影一看,十分痛快地道:“讓她抱。”
望月高高興興接過去,便帶孩子玩兒去了。
程念影走在前頭,跨進門,王府下人立即跪了一地,哆哆嗦嗦:“陛、陛下,郡、郡王……”
他們本來心虛又害怕,但余光瞥見還未撤去的素帷,他們又找回了勇氣,甚至還委屈上頭。
“郡王,自從王爺傷重故去后,您一直沒有回府上來瞧一瞧,您都不知道如今府里變成了什么模樣……”
傅翊語氣平淡:“滿京都知曉,我病了一段時日,又失了記憶?!?
傅翊是在舉行昏禮時想起來的,此事隱秘,過后程念影也沒有對外提起分毫。
滿朝官員至今都還當傅翊什么都不記得了。
下人聽他這樣說,不由噎住了。
隨后訕訕改口:“王妃也病得厲害,不便出門來探望您。”
“所以今日我來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