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廊里，兩個少女全苦著張臉，

一人唉聲嘆氣，一人沉默不語，不留神就埋頭走到了浴房外，

翠翠推門，鳳眼環(huán)視一圈，露出失望之色，

若她是第一次見這個小方池，定會覺得奢華無比，可見了老爺?shù)?，比床大不了多少的池子再入不了她的眼?

更何況，更何況沐浴是假，找機會靠近老爺才是真。

“燒水去吧，我喜歡燙點的?！贝浯浔獗庾欤筮诌滞鶕u椅上一躺，閉目養(yǎng)神去了，

酒釀挽起袖子取來木炭，架起小爐開始燒水，一桶桶的井水從院里拎進來，燒完一壺壺的滾水倒進池，忙到她滿頭大汗，手酸背痛，這才勉強湊出剛沒過膝蓋的水位，

翠翠見準(zhǔn)備好了，于是脫了衣服進池子，一個“謝”字都沒說，

不比火道燒柴，燒碳得有人守著水壺，池子水涼了得添熱水，

酒釀坐在小凳上，一把小扇扇著爐火，扇久了，飽滿光潔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，

池子響起嘩嘩水聲，是翠翠用水瓢澆身子，她慢慢從肩背澆下，一開口就是扎心的話，

“酒釀，你都跟老爺這么久了，沒納你當(dāng)妾也就算了，怎么奴籍都沒放呢?！?

爐火漸小，酒釀一個勁地扇，水壺嗚嗚冒起白汽，長長一條像毒蛇吐信子，

見酒釀不回，翠翠又道，

“他應(yīng)該沒把你當(dāng)回事，你想啊，就算住再好的屋子，穿再貴的衣裳，戴再漂亮的首飾，奴還是奴，只不過是個給打扮漂亮了，哄主子高興的奴，奴被打殘不要緊，就算被打死，罰點錢交給官府也就過去了。”

“老爺要是在意你，會不在意你的命嗎。”

“他應(yīng)該就把你當(dāng)個漂亮玩具，等不漂亮了，你就得自找出路了?！?

“既然自找出路，還不如來給我當(dāng)丫鬟?！?

翠翠笑笑，雙臂疊起搭池子邊，蛇一樣在水里扭來扭去，

“大夫給我看過了，說我易孕，沒準(zhǔn)過些日子就能有喜，到時候老爺納我做妾，我和他提一嘴，讓你給我當(dāng)貼身丫鬟如何？”

“我放你奴籍，不騙你?！?

酒釀勾起淡淡的笑，“好。”

翠翠又說，“你之前落過胎，承寵半年都沒動靜，應(yīng)該是生不了了?！?

酒釀回，“可能吧。”

“那老爺更不可能要你了對不對，沈府什么門第，老爺什么官銜，是要兒子襲爵的，你都是不下蛋的母雞了，在你身上浪費時間豈不太冤?！?

酒釀提起嗚嗚冒煙的水壺給池子加水，

翠翠笑道，“我不一樣，我是良籍，就算當(dāng)妾也是良妾，你也說過，老爺喜歡干凈的，你這種賤籍真的算不上干凈?！?

“哎燙了，停?！?

酒釀笑道，“不燙，洗干凈點?！?

滾燙的開水源源不斷匯進池子，眨眼工夫就燙得人跳了起來，

翠翠罵道，“瘋了嗎你！有病！”，她罵完一把撈起水瓢，嘩啦灑酒釀一頭一臉，

“瘋子...”她暗罵著逃出浴池，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逃了出去，出門還不忘回頭看一眼，

這一眼看得她心臟猛一跳，

昏暗的燭光下，少女垂首站在原地，長發(fā)散落，遮住雙眸，駭人的水壺還拎在手上，滾燙的開水順著壺嘴往地上流，很快就在地板上汪起一灘水跡，

她一聲不吭，一動不動，

翠翠咬牙，又罵了句，“有病，難怪老爺不要你?！?

說完便逃難一樣地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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