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廊燈火通明,暖黃的燭火柔和了那人略帶凌厲的輪廓,酒釀見他像松了口氣的樣子,旋即開口和大夫說了什么,她想聽,奈何聾了只耳朵,就算貼門上了都聽不真切,
說了大約十多句,大夫躬身離開,那人立在原地,像是晃了神,抑或是中了邪,居然揚起唇角兀自笑了起來,笑了好一會兒才往門口來,
酒釀轉(zhuǎn)頭就跑,大步邁回羅漢床,理好了衣裙裝作什么都沒發(fā)生,她覺得沈淵肯定能識破,御查司的沈大人,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。
“柳兒…”沈淵笑著開口,深邃的眼眸漾出柔情,
酒釀從沒見過這人笑得這么…
發(fā)自真心。
“老爺…?”她歪了歪頭,無辜看著他,“大夫怎么說?”
她也不擔(dān)心了,大抵不是要命的毛病,就沈淵眼下粘她的程度,她要死了,哪還笑得出來,
沈淵單膝跪在她身前,手搭在她膝上,垂著眼,松針一樣長而密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眸子,忽而抬頭看她笑了起來,那一瞬間的目光,就好似風(fēng)吹過的稻田,麥浪輕搖,掠過她心頭,
如果她還愛著他…
如果她心里沒有秦意…
她一定會溺死在這片眸光里的。
蓋在膝頭的大手動了動,抬了起來,指尖一點點貼近她小腹,直到整個手掌覆了上來,
“柳兒,還記得上次喝紅糖姜湯是什么時候?”他說,
酒釀張開嘴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,仲夏之夜,蟬鳴陣陣,猶如墜入冰窟,周身發(fā)寒,
見她不答,沈淵笑了笑,“你該是月中,但已經(jīng)月末了?!彼f完抱住了她,側(cè)著臉,貼在她平坦一片的小腹上,“最好先是個女兒…”
他喜歡女孩,初為人父的喜悅和新奇只有一次,要揮灑在女兒身上。
酒釀?wù)乜粗胺剑樕饾u蒼白起來,她一口咬下嘴唇,讓刺痛把腦子給喚醒,
是有身孕了啊…
是哪次…
還能是哪次…
是她被沈淵從桃花山莊綁回來,在車?yán)锏哪谴伟伞?
然后呢,
然后她被關(guān)進了死牢,痛不欲生,生不如死,把指甲抓得鮮血淋漓,靠咬舌自盡才逃出來,
昏迷三日,撿回條命,整夜噩夢連連,深夜驚醒時竟分不清現(xiàn)實和夢境,仿佛下一瞬又會墜入死寂一樣的牢籠,
腳腕鎖著鐵鏈磨的她好痛,
沈淵會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,看牲口一樣睨著她,笑她癡心妄想,告訴她永遠(yuǎn)走不出這個牢籠。
這個孩子就是這樣來的,
她怎么可能會喜歡。
...
她笑了起來,笑了,但眼神冰涼,透著徹骨的寒意,抬手撫摸著男人臉頰,后腦,像娘親一樣撫摸,耐心,溫柔,
“老爺,我們終于又有孩子了…”她說。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