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淵回神,忙脫下外袍,撐起一個擋雨的小棚,頂在她頭上,
“回家吧…”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,
少女嗯了聲,
剛往回走一步,抱緊了小盆栽,說,“還是不走了…”
沈淵問,“為什么…”
她說,“涵兒不認(rèn)識回家的路,我就在這里等她?!?
小廝和丫鬟們在門口站一排,他們察覺到沈老爺?shù)呐?,于是有人彎腰解釋道,“老爺…葉夫人不許人近身…有人靠近就發(fā)了瘋地打自己…”
不許人靠近,他卻靠近了…
少女喃喃地問,“你看見涵兒了嗎…”
沈淵哽咽,“沒有…”
她說,“那你下次看見她…告訴她回家的路怎么走…”
她還說,“涵兒喜歡你,你說的話她會聽…”
她怔了怔,又說,“她不喜歡我了…好多天都沒理我了…”
“她怎么會不喜歡你...”沈淵說,
大雨是澆下來的,這雨好啊,來得真好,讓他滿臉淚痕也不會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
少女點點頭,“涵兒喜歡我,不會走的?!?
他軟著聲音哄道,“柳兒,回家吧。”
他推著她后腰,往門口帶,她亦是乖巧地由他推著,剛踏上最后一步臺階,她站定住,抬眼望著男人,
這雙無辜可人的杏眼他看了千次萬次,可這一次他卻無法對視,
少女說,“我想起來了?!?
“想起來什么?!?
他移開目光,真的想落荒而逃,
“我想起來了...”酒釀喃喃,“不是涵兒自己跑掉的...是有壞人搶走了涵兒...”
這個“壞人”,除了他,又有誰...
連哄帶推,終于進了門,小廝們趕忙推合大門,擋住了圍觀人群刀子一樣的探究目光。
雨點砸著屋頂,蘭若軒升起了炭火,驅(qū)散了無孔不入的水汽和寒氣。
柳兒睡下了,該是說強行用安神藥灌睡下的,消失許久的夢魘失眠卷土重來,她再次怕黑,出現(xiàn)幻覺,
就像只受驚的小獸,被關(guān)在籠子里肆意虐待了許久,就算再對她好,也再難恢復(fù)成曾經(jīng)的樣子。
木炭輕爆,被雨聲掩蓋了大半,
雨聲掩蓋的何嘗只有木炭的輕爆,
那也嬰孩的啼哭變成了一根尖刺,扎進他心里,他不是沒查過,那孩子下葬前他真真切切地看見他的尸身了,
是個男孩,是在肚里死了落下來的,
他生疑,即便宋絮幾番勸阻,他依舊生了疑心,于是讓仵作切開心肺檢驗,
宋絮說得沒錯,或許真的是他產(chǎn)生了幻覺,
于宋絮,他對她是全然信任的,相伴近十載,早已成了互相依靠的家人,
他重傷未愈,精力難以支撐,便只好將沈府的一切安排交給她,
可他還是生了疑,是,他對宋絮生了疑心,
于是暗中遣人調(diào)查那日來看診的三個大夫,
出乎意料,又在意料之中,
三人背景干凈,在盛京享有妙手回春的盛名,再難的病也能治,診脈看男女這樣的小事不可能出錯,更別提三個一起出錯,
他查了大夫,消息卻被宋絮知道了,
宋絮背著他落淚,大約是傷心過度,腹中孩子險些不穩(wěn)。
門被人輕輕推開,寒涼的風(fēng)吹進來,
宋絮出現(xiàn)在門口,端著碗清甜的湯粉,她瘦了許多,幾乎是被風(fēng)推著進門的,
剛進門,似是沒想到他也在,神情詫異了一瞬,很快恢復(fù)平靜,垂眸說,“老爺?!?
怒從心口起,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重話,“怎么管得家,我讓你照顧好她,你就由著她跑出去淋雨?”
_l